“靠……不是吧,你们打算把我活埋?”
“至于吗?”
“要不给个体面点的死法,你们把上头的板子盖住,让我在这里叫天天不要叫地地不灵地熬几天?反正你们之前对拐卖来的女人不也是这么教训的?”
他连着激将好几句,没成功,这上边的村民已经恢复沉默,只把全副力气用在填埋上,一个劲地将土倒下来,打定主意要用土埋法给他个痛快。
他赶在还能自由呼吸的时候,深深吸上一口气,紧接着抬头,冲那些人说:
“好了我知道你们要我死的决心了。但在生命的最后,你们必须告诉我一件事,让我死个明白——今天晚上,你们看见我发现尸体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话,他说‘女娃给口饭吃长大还能换一份彩礼。’”
“既然女娃能换一份彩礼,”他问,“你们为什么还要杀女婴?”
有人在坑口处蹲下,弯了腰,脑袋探进来。
那是张黝黑憨厚的脸。
脸挂着快活的笑,吐出淬了毒的话:
“还以为是我们杀婴?我们杀婴干什么?”
脸走了,泥土再一次落下,填埋纪询。
空气变得稀少了,原本能看见的月光也再不见,周围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外头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能通过头上的震动,感觉还有人将土倒下来。
纪询早早脱了外套,举在头顶上,给自己撑出一块呼吸的空间。
但是意义似乎不太大,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轻微的晕眩,还有恶心,欲呕,以及耳鸣,这都是氧气不足的具体体现。
看来坚持不了多久了。纪询百无聊赖地想。他没有过多的恐慌,自从三年前那一幕后,恐慌这个情绪似乎就从他生命里消失了。
他开始盘点起自己还没做完的事情。
书还没写完……作者都嗝屁了,想来读者也能体谅,搞不好出版社还会为他发个讣告,有始有终。
案子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块拼图,要不咬破手指把在这里查到的事情写在外衣的内衬里?纪询其实挺想记录下来的,这算是作者的职业病吧,有点灵感就得记记。
但纪询又有点担心,回头要是尸体被挖了出来,众人一看写在外套内衬上的血字,还以为他的道德情操有多高尚,还为他举办追悼会奖励他个“见义勇为先进分子”什么的,就实在令人尴尬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而后脑袋更晕,耳鸣更重,机会就像流星,只出现短短一瞬,稍纵即逝。
算了。纪询想。懒得写了,相信人民警察,最终能够破案。
这是纪询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而后,他的意识如坠了海,一路向下落,沉重的黑暗就像海水,无孔不入,层层叠叠压上来。
哥……
哥哥……
……哥哥……
他听见了声音,妹妹呼唤他的声音,声音从黑暗的缝隙里渗进来,可丝毫没有缓解纪询此刻的状态,反而让他的心脏一下缩紧。
纪语,你放过我吧。
他蜷缩起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放过我吧。
“……纪询,醒醒……纪询,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