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行云手中持了剑,却因不愿伤人而不肯出鞘,故而备受掣肘,无从施展。难民们却不要命地前仆后继,拖拽撕咬,恨不得能从他身上生咬下一口肉才好。
他根本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就如同野外落入虎口的羊羔,被难民们分食、拉扯。终于明白了陈清和的话,可此时哪怕再想拔剑,也一切都来不及了。
新伤叠旧伤被生生撕裂,他痛得哀嚎起来;就在难民们手中的木锥即将刺穿他的胸膛之际,一双熟悉的素手执着那把簪子从后面一把捅穿了难民的喉管,连贯利落地就如宰鸡杀鹅。滚烫的鲜血瞬间便飞溅了他一脸,顺着流淌进嘴巴中,肠胃随之抽动着,便再不受控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只是那腥味还未吐个干净,满目就只剩下了血色。
倒在地上的难民越来越多,女子鹅黄色的衣裙被染得猩红,披头散发仿若是从地狱里爬出的罗刹。
她迈过地上的横尸,走一步,剩下的难民便退一步,不敢再上前。
贺行云艰难地蠕动着,想向她靠近。
只见她逆光而立,从地上一把背起了冬荣的尸身,顺手将那发簪插回了发间。
一步,两步…
陈清和终于走到了他面前,冷声道:“站起来。”
贺行云浑身泄了力气,哪里还站得起来,于是十指紧抠着地面,才一点一点勉强撑起了身子。
还没来得及张口,“啪!”地一声,那沾满了血的手掌便毫不留情面地抽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真当你自己清风朗月,是圣人,是救世主,傲骨难折?好好想想,你那可笑的仁善背后,是谁替你碎了骨头,送了命,脏了手。”
陈清和冷眼睥睨着他,一字一句都如刀子剜在他心头,可他却无法反驳。
“今天,我为救你,犯下杀戮,替你担下一世骂名;明天又当如何?还要有多少人为你的天真无邪承受罪孽?没有能力的仁慈,就是害人害己。记住这些人怎么死的,他们本不会死在今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善良。”
说罢,她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扛着冬荣朝马车停留的方向挪动。
明明是副纤弱的身躯,却好像承载着他所远不能堪透的东西。
贺行云握着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一路无言。
夕阳将彼此的身影拉的好长,跌跌撞撞又重重叠叠。
终于抵达马车处,冬庆与周大师被她满身鲜血惊得一度不能回神。
“夫子,对不起。”他喑哑了嗓子无助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