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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说:“我难过不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而是因为以前我都是1,你明白吗?如果昨晚我是1,我现在肯定不会哭。”
席年看着他,没什么反应,似乎无法信服,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下次你做1,我一定不会哭。”
“我……”纪仰气结。
席年嘴角微勾,浅浅笑了一下,笑得矜持从容,气定神闲。往日的精气神又恢复了,深邃的眸子里焕发神采。
一夜之间,跟昨天那个狼狈又虚弱的席年判若两人。也是一夜之间,跟往日那个席年更判若两人。
纪仰一时都看晃了神。
忽然席年问:“所以你是接纳了,不讨厌是吧?”他觉得纪仰应该是迈过这个坎了。
纪仰愣了一下,别过脸去,无声地表示不想提这个话题。他算是知道了——席年其实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
就是不知道席年是如何知道的。毕竟薛偿是不可能告诉席年的,而且这件事被纪弘量隐藏得很好,几乎不会有人能绕过纪弘量打探得出什么内容。而且一旦打探,必定会被纪弘量知道。
可是爸爸到现在都不知道。
纪仰越发觉得席年神秘得深不可测。
他不想去怀疑席年什么,毕竟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可是心里很烦躁。
“滚开!”纪仰重新趴回床上,捞起被子就盖在身上,把自己藏进被窝里,不让人看见。
“我讨厌你席年!”纪仰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瓮声瓮气的,没什么攻击性。可是却像绵密的针一样扎得席年心上泛疼。
纪仰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出来:“本来我是担心你才进你房间看你的。”
“我知道。”席年目光柔和。
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一团,说:“昨晚我自己都有些失控,控制不了自己。这和我的季节性抑郁有关,我自己都束手无策。”
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抱歉。
纪仰听到这里,稍微掀开被子一条缝,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透过缝隙看到席年坐在床边的腿,心里的气稍微缓解了一点,忍不住心里好奇又担忧,问:“这是什么病啊?”
“顾名思义,就是每到秋季和春季都会犯病。至于犯病起来什么样子,我就不说了,吓到你也不好。”席年说得比较轻松。
但是纪仰听上去却不觉得轻松。他心里清楚心理疾病给人带来的影响,他就是深受迫害的对象。这么多年了,从未忘过心里的阴影。
“怎么引起的?”纪仰的声音微低。
席年顿了一下,说:“你确定要知道吗?”
“确定,我确定!哎呀你快说嘛!”纪仰掀开被子,一头长发被静电弄得毛毛躁躁。
席年:“从小家里人对我的期望很高,把我捧到了一个所有孩子都应该学习的榜样的地位——我的言行举止必须成为楷模,我的成绩我的比赛必须是第一。我的性格也要成熟稳重,我的人生也必须光辉灿烂。”
纪仰忽然打断他:“这不是豪门贵族子弟的要求吗,你家里一贫如洗,干嘛要求这么高,你父母这么拎不清吗?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席年只是嘴角勾起笑了一下。他表面上是达到了家里的要求,可是自己心里清楚,他内心有压抑的叛逆,有无法释放的情绪,还有不可告人的性向。他不可能永远践行那么完美的要求。
他说:“对,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自己不完美,我也做不到完美。”
可是他在前二十几年里,努力地想要做到完美,他被架到那个高度去了,没办法说出自己低俗的欲。望,没办法表达自己庸俗的渴求。他所克制的,都是被认为上不得台面的。
虽然表面上习惯性的伪装,可是经年累月堆积起来就如山那么高,无处宣泄和释放,最终成了束缚自己的牢,清醒地看着自己腐烂。
后来,每到换季,精神就极度低沉,最后变成抑郁。犯病起来就像是个疯子,痛苦又煎熬。
“明知道做不到完美还想要去做得完美。所以,这个病其实是我自己把自己逼出来的。”席年说的时候眼底竟然含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着说出来的。
除了他的心理医生,几乎没人知道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面具下,竟然有这样脆弱不堪的一面。
在纪仰没出现之前,【信痒之神】就是他精神腐烂的续命药。把压抑克制的情绪,寄托在【信痒之神】那里。对方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是完美的、是神秘的。
只需要远远地捧着他就好,越捧越高,越捧越高,到达一个不能被人染指的高度。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美丽而又虚幻。不能落到地上,也不能落到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