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秋接过黄壤的手,与她五指相扣。黄壤久久不动,她想让这一刻再久些。
一百年光阴离乱,相聚太少,喜悦也太过短暂。
若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至少你我都满心欢喜,也算能假装一个圆满。
但是……
黄壤缓缓地松开了手。
但是谢灵璧还是要死的!
否则怎么对得起我百年苦修?
黄壤抬起双手,轻轻掀起了盖头。
周围说话声渐渐停息,显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新娘子的举动。
原本,玉壶仙宗乃是仙门,也不需要太拘着凡礼。但是司天监是朝廷,这般举动,还是失礼。
张疏酒说:“阿壤,不可以提前揭盖头的。”
他上前,正准备替黄壤重新将红绸盖好,可黄壤面向另一个人,含笑道:“灵璧老祖,弟子今朝成亲,就要拜别宗门。临行之前,还有一个愿望,希望老祖成全。”
谢灵璧心中不满已极,然而众人之前,他并不能失态。所以他问:“何事?”
黄壤仍是笑意浅浅,道:“弟子学艺多年,醉心于剑道,却难见上法。今日,弟子想请老祖当面赐艺,让弟子……闻道于今朝。”
“闻道”二字,她吐字清晰绝决,甚至带了几分狠戾。
所有人闻声哗然。
这是要当众挑战谢灵璧的意思。
所有人目光都落到谢灵璧身上,谢灵璧冷笑,他身为宗门老祖,被架到这种地步,是不能退缩的。
否则传将出去,众人岂不笑话他畏惧宗门一后生?
他站起身来,轻声道:“学海无涯,你有此心,甚好。”
“甚好”二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阿、阿阿……”何惜金情急之下,说话更是磕巴。
好在旁边武子丑急道:“阿壤何其糊涂,这老东西本就对你不满。你还挑衅于他。若他对战之中暗下杀手,如何是好?”
张疏酒自然也心焦,他笑道:“既然是老祖赐艺,那当然是点到为止了。以灵璧老祖的能为,岂会伤了区区一个小辈?武门主多虑了。”
这三人言语各异,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保护黄壤。
黄壤感觉到了这种维护,它像一件外衣,虽不可见,却能抵御人世清寒。
她笑着向三人施礼,其中真诚,胜过了她在黄墅跟前的半生“孝顺”。
“阿壤诚谢三位。”
她拜过三人,又转身看第一秋。
第一秋轻轻松开她的手,说:“虽未拜天地,但如今本座也算是你夫君。夫君若是代为出战,也是说得通的。”
他不知道黄壤为什么非要战胜谢灵璧。
但他也没有问。
从当初瞰月城的谈话,一直到现在,他默默相助,却从来不问原由。
黄壤微笑,说:“从前半生,我习惯了万事靠自己。所以这一战,还是我亲自去吧。”
说罢,她解下喜服的外披,第一秋很自然地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