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泠,舒泠。”沈乾夕喃喃念着,目光温暖却无奈,“如果不是她,或许就能轻松许多,可是……”
他只说了半句,又静静望着一桌未动几口的菜肴出了神。忽然,他觉得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的裤脚,连忙低头去看,正对上一只花斑猫清澈的眼。
“喵——”这只猫也不怕人,见沈乾夕看它,便拖长尾音叫了一声,然后坐在沈乾夕脚边,扭着脖子,舔了舔身上的毛。
这只猫身子很脏,想来是一只流浪猫,街上太冷,它才到客栈里取暖。不过,客栈也很冷清,天色渐深,客人陆续离去,只剩下沈乾夕这一处,似乎还有些温暖。
沈乾夕其实对猫狗兴趣不多,然而今日他屏退了下人,容疏华走了,凌恒不在,舒泠也离开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于是笑了笑,也不管那只猫是否能听懂:“你来陪我一起吃饭吗?不过,饭菜都凉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花斑猫似解人意地叫了一声,沈乾夕用勺子捞出一块排骨,放进小碟里,摆在它面前:“今晚没有鱼虾,这道菜最为清淡,你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那只花斑猫俯下身子,用鼻子碰了碰那块排骨,然后它却突然身子一抖,踢翻小碟,就向门外跑去。
“哎!”沈乾夕一愣,下意识地试图叫住它,“就算不爱吃,也不要走啊,我这还有好几道菜呢,你也走了,可就只剩我……”
话未说完,他就僵住了。
那只花斑猫,突然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两下,再没了动静。
沈乾夕又僵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到花斑猫身边。他不敢用手碰它,于是用筷子戳了戳它,然而它四肢绵软,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任何一丝生机。
他怔忡地望着花斑猫的尸体,许久才又起身,寒风从半开的门缝吹入,晃得本就摇摇欲坠的灯火愈加岌岌可危。他慢慢回头,望着满桌珍馐,饭菜香气仍在鼻翼萦绕,仿佛无数催命的咒符。
是不是她,真的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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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心继续吃饭,就叫来掌柜,嘱咐他扔掉所有食物,随即往后院房间走去。掌柜见沈乾夕脸色沉重,又看见地上花斑猫的尸体,即使沈乾夕只字未提,他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不敢多说,默然将饭菜倒了干净。
开店十余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幸而这位公子福泽深厚,阎王爷不想收留,就让那只猫做了替罪羊。
沈乾夕一边往后院走,稍稍冷静下来,一边心中又升起犹疑。他未见舒泠下毒,没有证据,他不想就此认定是她所为。更况且,他从未听说青寂刀舒泠,也会用毒药杀人。
他武功远不及她,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她不出刀,而是下毒?
正想着,沈乾夕已走到舒泠房前,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犹豫稍许,抬手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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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之后,舒泠始终心神不宁,本想默念几遍心法,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谁知不仅完全无效,甚至,她感觉体内气息逐渐混乱,如此下去,只怕要走火入魔,不得不立即停下。
她睁开眼,平静呼吸,心底却越来越茫然。她从未思考过如此复杂的事,她也不想思考多余的事,思考太多,只会让她的刀不够迅疾,不够锋利。
——那么,或许,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杀相识之人吧。舒泠最后得出结论,或许,只要沈乾夕死去,她就不会再心烦意乱了。
她不再多想,准备躺下小憩片刻。也许不久,掌柜就会匆匆跑来敲门,告诉她,有人在外面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