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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舒泠缓缓呼了口气,敛气凝神,打开房门。
——随即,顿在门边。
门外,院中,月影里,正对着她,立着一个长衣缓带,青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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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晦暗,沈乾夕的神情辨不清晰,但仍能看出他眉间浓郁的哀伤。
他,没有睡?
可是入夜后,她没有再听见任何动静,难道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一直——等了半夜?
他——听见她与葛覃的对话了吗?或是,他已经知道她要杀他,他早已有所察觉吗?——
是啊,他一向善于演戏。
这些天,他只是装作不知吧。
舒泠终于踏出屋子,然而对面的沈乾夕依旧身形静默,不发一言,仿佛他只是夜风中的一棵古树。舒泠闭上眼,复又睁开,漆黑的眸子已变作不见底的深潭。
她的身份和目的恐怕都已暴露,罢了,既然无法暗杀,那就明枪实刀地厮杀吧。
不论哪一种,她都不怕。
她走下石阶,走进院子里,站在沈乾夕两丈之外,轻轻抽出青寂刀。
纵使墨云掩月,星光如湮,青寂刀依然散发出凌寒如幽冥的清光,令人不敢直视。
沈乾夕却没有丝毫惧色,他静静望着舒泠,声音清润温凉,然而被这寒冬的夜风一吹,仿佛霎时间凋零满地:“你终究,还是对我拔出了刀。”
舒泠目光微闪,却只又将刀抬高一寸,右脚前移,已成攻势。她淡声开口:“拔刀吧。”
似乎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解释。
沈乾夕却一动未动。
他摇了摇头,毫无交战之意。月光终于从乌云的缝隙中露出一玦,他凝望着对面那个如月色般清冷的女子,居然微微笑了起来:“不要,我不拔刀。”
他竟撒起娇来,仿佛面前不是一个来杀他的人,不是这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之一,而是他最亲近的朋友,“我打不过你,我才不要拔刀。”
舒泠眉心一紧,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他毫不惊恐?也不慌乱?
“就算你不拔刀,我仍然会杀你。”
舒泠沉下目光,她不能被他扰乱心神。
“好。”沈乾夕居然十分随和地点了点头,他依然微笑着,只有眼中的哀伤越来越浓,“那,你出刀吧。”
舒泠又惊又疑,沈乾夕仍旧镇静从容,反而是她,彻底混乱了。
他不怕死吗?他的泰然自若从何而来?他眼中的哀伤和悲切,又因何而起?又为何——为何当她望进他的眼睛,心口之处,就会传来莫名的酸痛?
她只觉得再想下去,她就要握不稳刀了。她不想再深究,重新将目光和力量凝聚在刀刃上,足下用力,青寂刀如同青幽鬼火,骤然烧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