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0月28日,北方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枪声终于停了。
此时,北六省军队已经实际控制了南满铁路开原至大石桥一段,安奉铁路关北至连山关一段,日本从华夏北方掠夺资源的运输线几乎全部被掐断,加上军费支出,可以预见,当财政部递交相关文件时,内阁首相桂太郎的脸色会是何等的精彩。
正是财政上的捉襟见肘,才迫使日本不得不服软,硬着头皮请英国进行调停。
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日本一直上演着“以弱胜强”的神话,他们就像是一个赌徒,用全部身家去进行一场豪赌。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赌赢了,甲午战争的赔款,让日本第一次真正的财大气粗起来,日俄战争后,他们从俄国人手里抢来了南满铁路,不断从华夏东北攫取资源壮大自己。
作为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若是没有华夏的铁,煤炭,木材和粮食,日本根本就熬不过日俄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日子。
日本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华夏人会直接一巴掌扇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再狠狠的喘他们一脚,告诉他们,白吃白拿占便宜的好日子结束了!
一个习惯了侵略和掠夺,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强盗,在面对受害者的反抗时,压根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进而反省自己,只会表面上装出一副讲道理的姿态,暗地里继续策划阴谋。
“日本人真的打算和谈?”
李谨言看着报纸上登出来的消息,还是不相信日本人会如此轻易的服软。
事实上,如李谨言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少,其中就包括楼盛丰和楼逍。不过,无论日本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一次都注定无法成功。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更加聪明,也更加强硬的对手。
在英国公使参与调停北六省和日本的战争之后,楼少帅并没有马上下达停战的命令,反而派出独立旅第三十团进入安东,驱逐在安东境内的全部日侨和朝鲜移民,派独立旅特务营武装接管本溪钢厂,钢厂中的日籍人员一律驱逐,武装反抗的格杀勿论。凡被查明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华夏人,尤其是钢厂领导层人员都被扣押。
在此期间,钢厂的工人配合特务营的官兵揪出了不少汉奸,这些人都被扣押起来,家产也被查封,查明证据确凿之后全部枪毙。乱世用重典,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当了汉奸,都只有死路一条。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接管本溪钢厂,就必须将日本势力全部驱逐出去。而隐藏起来的汉奸,往往比台面上的更加危险。
日本总领事矢田得到消息后,立刻向北六省军政府提出了抗议,展长青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接待了他,然后满面笑容的和矢田说了一通社交辞令,句句客气,字字在理,就是没一句在点子上,等矢田被绕晕了送出会客室之后,依旧没从展长青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和日本公使伊集院得知安东被华夏军队占领,本溪钢厂的日本人也被驱逐之后,不是没想过利用军舰对安东进行炮击,但是,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连军部元老山县有朋都认为短时间内不宜与华夏全面开战,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持续下去的可能。况且海军作战的消耗是陆军的几倍。已经捉襟见肘的财政,马上就会濒临崩溃。难道向国外贷款吗?不是没人提出过这个建议,却被首相桂太郎否决了。
“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桂太郎说道:“这是为了大日本帝国!”
不得不承认,在桂元时代结束之前,日本的军国主义势力虽然狂热,却远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如果桂太郎和西园寺等人提前几年死去,或许就能免去楼少帅和李谨言今后许多的麻烦。
相比起日本人的郁闷和沮丧,华夏人却再度扬眉吐气。国内的各家报纸纷纷对华夏军队在对日作战时的英勇大加褒奖。
唱反调的也不是没有,有亲日势力重提北六省军队劫掠日侨,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指责北方穷兵黩武,会将华夏拖向深渊。放言楼逍此时劫掠日侨,某一天便会劫掠国人!
此番言论一出,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立刻有人反驳他:此等穷兵黩武,无需劫掠,我等愿破家支持!
第二天,那个在报纸上高唱反调,秉持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姿态的文人,刚出家门就被人泼了一盆脏水,砸了两个臭鸡蛋和十几片烂菜叶,二十几个学生堵在家门口,见到他就高喊打倒”汉奸卖国贼”!吓得他十多天都没敢再出门。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接连发表了讲话,盛赞北六省军队作战勇猛,扬我华夏国威。各省督帅也纷纷发表通电,表明支持态度。各地的民众和学生举着楼盛丰和南北大总统的画像上街游行庆祝,这一次队伍还里多了一副楼逍的戎装像。
年轻,俊美,学识渊博,战功彪炳,楼逍几乎是所有女孩子梦中所幻想的那一抹侧影。也是这个时代所有热血青年最希望看到的民族英雄。
对俄作战,对日作战,两次大胜,让楼逍的名字响彻神州。
上海申报的一名记者别出心裁的做了一份调查,发现包括一些在租界中生活的洋人都对楼逍有很不错的印象,在年轻人中,楼少帅更是获得了压倒性的支持,撰写报道的记者在文章结尾玩笑似的写了一番话:若是楼逍参选总统,他不需要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能赢得上百张选票。若我手中有一张选票,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投给他!
当天申报的销量高到离谱,报童只需要举着报纸,说这上面有关于楼逍的报道,就永远不会发愁报纸卖不出去。
一辆黄包车路过,车上的女人突然叫了一声:“停车。”
车夫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姐,没到地方呢。”
“我买份报纸。”
车上的女人穿着一件大花牡丹的旗袍,黑色的皮鞋,身材高挑丰满,一口还带着北方口音的上海话,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黑发烫着时新的样式,眼波流转,红唇娇艳,若是李谨言见到她,肯定会吃一惊,她正是被兄长从李家接走的枝儿。
廖祁庭恰好到上海来谈一笔生意,路过时惊鸿一瞥,不由得站住了脚,身旁跟着的保镖见廖祁庭突然停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变得暧昧起来:“七少爷,看上了?”
“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