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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鹏真的很不会说谎,比我还要差,当他说起谎的时候,一张黝黑的脸也会变得通红,往常板正的表情也会变得飘忽不定。
顾严鲜少主动邀请我,更加准确地说,我们两家的父亲对于“家庭”的概念如此淡漠,以至于他们偶尔还会问起“我和顾柏川到底在上几年级”这样令人沮丧的话。如此想来,他们就更不会在意自己儿子和朋友之间的相处。
幸运的是,许芸阿姨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借用顾严的名义邀请过我。
陈敏不疑有他,只好大手一挥,放我过去。
我的心情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冲着花果香气最浓郁的地方冲去,今天是2009年3月3日,顾柏川第一次在我挨打的时候“伸出援手”,即便这方式如此迂回,我仍旧满心欢喜。
因为他在隔壁听着陈敏打了我九年,今天,是第一回。
然而,顾柏川在把我拉进家里之后,一句多的都没提,只是自顾自把打回来的盒饭热了,往我面前一推:“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我“哦”了一声,抬眼瞄了眼杵在旁边的阿鹏哥,他挠了挠头,面露为难:“现在能把你爸书房的钥匙给我了吗?他就让我取个文件,这也耽误太久了。”
我握着勺子,往嘴里扒拉着干煸豆角,听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对阿鹏表示同情的同时,心中却生出一种愉悦,在那恍惚间好似是明白了故事书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心情,即便顾柏川才不是什么周幽王,他只是个拿他爸在那狐假虎威的坏小子,我也不甚在意——我向来注重结果大于过程。
我脑子里想着事,就连阿鹏走了都没注意。
“别乐了。”顾柏川忽然一筷子敲到我的碗边,“麻烦精。”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的嘴角就跟控制不住一样往后咧,抹了把嘴,问他:“你爸呢?”
“外面。”
“外面是哪啊?”
“……”顾柏川收走了我的碗筷,踮着脚往洗碗池里堆,脸上不爽的表情已经很明显,“我怎么知道他去哪,我管他去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柏川和他爸之间的关系恶化得厉害,隔壁的房子好像在一夜之间空荡下来,我在这个无聊又漫长的春天里,竖起耳朵,又架起我的潜望镜,蛰伏在墙的一头,窥探墙的另一头。
顾柏川的生活作息相当规律,六点半起床,六点五十他会准时敲响我们家的门,将困得睁不开眼的我拽上班车,五点半放学,五点五十他会准时打开电视,听着里面播音腔的解说,一字一句犹如念经一样讲述关于南极、关于北极、关于各种洋流和各种动物发、情的故事。
在上学的日子里,这样的作息只有一天会变,周三。
周三晚上,多功能厅里总会放映一场电影,大人要交五块钱买票,小孩免费进。我会拉着顾柏川跑到最前排,扬起脸望向那块亮着光的巨大屏幕,那时候身后坐着的大人总喜欢向我们投来莫名的笑意,好似我们看电影跑到最前面是什么傻到无法言喻的事情。
我不以为然,并在心底不屑:如果哪天我长到同他们一般高,我确实愿意坐在中间享受最开阔的视野,但现在,坐在最前面就是我们的最佳选择。
我靠在椅背上,挨不到地的双腿晃悠着,嘴里叼着一颗阿尔卑斯的棒棒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中间的细棒,学着荧幕里男主吸烟的模样,狠狠嘬一口糖,再将它从口中拿出来。
瞧吧,他们大人总是这样,总是如此自以为是。殊不知有时候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在别人面前只是不值得一提的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