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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快忘记自己具体写了些什么了,只隐约记得,那封信上有一段是这样的:
……所以,请忘记我吧。我不会蜕变成最优秀的女孩,也没办法成为顶级的演奏家了,或许,我的父母以后会让我走律师或医生这种职业道路……你知道,学音乐的人生往往都是那几种选择。以后,我会生活在中国,跟那个与我一样平凡的男孩结婚,每个早晨一起去最爱的那家中式早餐店……
——?
白绒撒谎是有点天赋的,她甚至知道,要往谎言里添加细节,这样才能更加让人信服。她还详细描写了她构造的那个男孩的特征,好像这个人真实存在。
她在信上用“诚恳”的语言解释道:你能明白吗?我们国内是流行父母安排婚姻的,我不能违背约定,我应该有责任感。而且,在我失忆前,就已经与对方彼此表明心意,我理所当然该回到他身边……
这些细节陈述,会让读信的人在心被刀割的时候忘记用脑判断。
被感情愚弄的人都会变蠢。
——如果,她早就跟人订婚,那么失忆醒来后一定被告知过,怎么会靠自己突然记起?果然,问了她巴黎的那位室友后才知道真相。
纳瓦尔冷笑一下,这笑容在城市温暖的霓虹背景中令白绒一颤。
不远处的电车唰唰而过。
他将手撑在玻璃上,俯首,呼吸近到快要贴着她的脸颊。
白绒感觉心脏上有一个乐队的鼓手抬起手,起了势,随时准备敲响吓人的鼓点。
然后,她听见他说——
“我已经准备好抢了,但你告诉我,对手在哪里?”
抢?
白绒猛然抬眸,咽了咽口水,语无伦次道:“你、你在说什么……你们法国人难道没有道德感吗!”
“是我没有。”
纳瓦尔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要她从这漫长难捱的对视时间中,体会到另一段漫长难熬的时光。
“你不要这样……”这距离近得让白绒紧张,她拿琴盒挡在彼此中间,结结巴巴道,“纳瓦尔,你、你对以前的我一无所知,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知道吗?”
“我还没有完全想起……”
“那正好,我可以陪你一起记起,反正我不介意。”
女孩的视线飘忽不定,在地上的叶影间来回闪躲。她一急,借用舒昔的原话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了我以前的样子,就会像跃回海里的鱼一样再也不见踪影了!”
“?”
他明显对这比喻感到困惑,嗤笑一下,顿了顿,认真道:“我不会。”
“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拉琴了!”
“你的手会慢慢恢复,我会帮你,不要那么悲观。”
不,白绒不相信。她的左手根本没办法正常揉弦……
不能揉弦,就难以发出最柔软、最打动人心的琴声。
没有了最好的演奏台时,也就没有任何人会喜爱她了。
以前,她在听众们的眼中看到过,当她将古典乐曲诠释出她自己的风格时,大家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光芒。
可是,这种光芒会消失的。
随着琴声一起。
“我、我困了,我要先回去休息,不跟你说了。”白绒不愿意再在这里对峙,总感觉再多对话几句她就坚持不住了。
她抱住琴盒就走。
本来对方抓住了她的左边胳膊,但随着她转身脱离,手掌渐渐滑落向她骨折后的手腕位置……纳瓦尔及时松了开。
女孩匆匆跑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