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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远嗤了一声:“一把年纪了还跟毛脚女婿较量。”
温萧别过头飞快擦了一下眼角,拍了拍老温的肩:“老温同志你既然回来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妈的要求,你是懂的。”
说完她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头也不回地换了鞋出门。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客厅整不整洁的……爱谁谁吧。
这会儿她还没上班。大学毕业一年了,没上班。
也正是为此,章茉香女士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以至于今天晚上的“谈判”,温平安孤掌难鸣。
章茉香和李江海的妈此生唯一一次站在同一战线,就是今晚。
——她们同仇敌忾:好好的大学生,做什么裁缝!
前世的她,仿佛是为了向她们证明爱情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眼睛一闭就同意跟着李江海去隔壁Z市。
哪里想得到,生活的柴米油盐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哈,而且当时年轻,以为学了几年已经把师父的本事学到家了,其实差得远。
天真!没有自己趟过水,根本不知道深浅!
不得不说,李江海这男人太懂她了。
劝她说,去Z市另开一家旗袍店,还能避开和师父之间的客源竞争,两全其美。
可谁知,一来自己学艺不精,那点洋泾浜功夫,离开店的距离,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二来嘛,这狗东西学了损招,用维生素代替避孕药,成功让她很快怀了孕。
然后她就窝囊地接受了安排,最后的倔强就是坚决不去李江海他妈单位,改去了旁边的Z市大学图书馆做管理员。
谁能知道,几年后,当她看到白发苍苍的师父在采访中说,入选“非遗”而苦于没有一个像样的传人,是他的罪过时,她有多么后悔。
后悔没有见证这门手艺的极致荣耀,也后悔让这门手艺在自己手里断了传承。
再后来,师父中风后,再也无人仅靠一双手,用传统技艺把旗袍做出这般风情万种。
现在想想,命运里所有的坎坷,都在这个晚上有迹可循。
这峰回路转的话术,这步步为营的算计,没个几十年道行还真不行。
温平安听着大门关上的动静,拍了下温行远的脑袋:“你姐被你妈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温行远低着头哼了一声:“我哪知道!先是对着老妈撒娇,这会儿又对着你撒娇……”语气里有些酸,“就没把我当回事,看我今天怎么对付姐夫!”
温平安撩起袖子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东西,冷哼一声,眼神如刀:“什么姐夫姐夫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温萧跨上自行车,飞快地踩。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像碎金子一样洒在她身上,风里还有一些燥热。
她踩了一会儿鼻尖上冒了汗。
可她不管,还能这样痛快地运动,她觉得爽快极了。
杨瑞成旗袍店。
温萧定定站在门口,看着玻璃门里的师父一动不动。
他穿着一身黑色对襟马褂,正和客人介绍面料。须发花白,老花镜滑落到鼻梁中间,手上拿着一块面料,轻轻这么一批就把料子盖到客人身上。
杨瑞成是用传统法子教自己的。先要做只打杂的学徒,再慢慢教了工艺从小活儿开始帮衬,整件的旗袍,上一世她还没在师父手底下做过。
结婚前那一年,她没上班,扎扎实实把绲,镶,嵌这些常用的装饰工艺都学了,可怎么营销顾客,怎么帮顾客扬长避短,她完全还没开始学。
重活一世,她说什么也要把师父的本事学到家,让旗袍店继续下去。
温萧咬了咬牙,推开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