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条鱼下肚,蓬莱春也见了底,老妇再端来砂锅里翻滚的浓白鲜香的鱼汤,两人各执了粗陶碗,洒上翠绿的葱花,燕云度喝一口,只觉得鲜的舌头都要化掉了,简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端王殿下酒意醺然憨态可掬拍拍他的肩,笑的两靥生花:“打了这么多年仗,可算是歇下来了,你也不容易!往后只管吃喝玩乐……跟着本王过好日子!”燕少帅唇边笑意不绝,声音难得低柔:“好!”她已经醉倒在了船上,仰躺在船头,也不知听没听得到他的应答。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家里卫生间漏水,还跑去乡下给老娘过了个母亲节……下一章明天下午四点半更新,虽然这一章也写了快一天了,从早晨开始写了。燕府正厅里,燕奇与正夫顾氏坐着大眼瞪小眼。都到了掌灯时分,还不见儿子的影子。不回来就罢了,身边竟是连个人都没跟着。“云儿在宫里与你分开的时候,就没跟你说什么?”顾氏在关鸠宫里听到小宫人说端王带着燕云度出宫去玩了,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生的儿子五大三粗,站出来生生比端王高出半个头,健壮的跟个女人似的,且一身粗糙的肉皮与高挑妍秀的端王站在一处,实在不般配。但皇家赐婚,万万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容貌差距甚大,端王能瞧上他家云儿才怪。——这会儿将人带走,谁知道是不是想了什么法子去整治他的儿子?顾氏跟着燕奇回京这些年,见多了京里官宦贵族结亲,纵然他的儿子战功赫赫,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燕云度都不太适合做王府正君。淑贵君却似乎并没有此等担忧,还问了那小侍几句,比如端王与安定郡公的神色,两人相处可还融洽等。小宫人只是临时被拉来跑腿的,一问三不知。回到燕府之后,燕奇也追问了几句,顾氏心里烦闷,也答不出个所以然,燕奇便有些忧心:“要是端王对婚事不满,给咱们云儿难堪,云儿那个脾气……万一把端王给打了可怎么办?”燕云度性格刚烈不似男儿,从小争强好胜,后来前往南疆大营,谋略是一方面,能够收伏一干军中老油子,与他的拳头过硬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端王殿下生的比咱们云儿还娇,身板还比不上咱们家云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咱们云儿一拳。”顾氏的脑海里顿时涌上端王被燕云度打的哭爹喊娘,鼻青脸肿的模样,三魂都快吓出窍,在厅里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让牟旋出去找找?”偌大的京城,可玩可去的地儿多了,就算把燕府里所有的护卫都撒出去,也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是别折腾了!”燕奇安慰夫婿:“……云儿手底下有分寸的,至多打成重伤,不会打死的!”端王若是对云儿无礼的话。顾氏更急了:“陛下到时候治罪怎么办?都是你,怎么不早早替云儿谋划,在军中给他订一门亲事,那么多没成亲的下属,你偏不听!我苦命的云儿……”他六神无主,越说越气,掉起泪来。男儿家哭起来眼泪就跟溪水似的流个不住,怎么哄都哄不好。要命的是顾氏还有个翻旧帐的老毛病,惹急了能从两人相识翻到成亲多年所受的艰辛,还哭着喊着要随了战亡的女儿燕云清而去。燕奇被他给折腾的险些急出一头的汗,无奈说了句真心话:“咱们云儿数年蝉连军中大比武魁,哪个女儿家敢娶?”也就是皇女身份高贵,说不定他还能生出几分惧意,急起来不至于下重手。顾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啪掉个不住,一条帕子很快就被打湿:“都是你!当初作什么让云儿习武?”两老在正厅里苦等,金水河畔此刻却是险象环生。谢逸华在船上睡了一觉,天色渐暗,酒意稍醒,走路还有几分脚软,吩咐王大娘将船撑到了码头,摇摇摆摆爬起来,下船之时差点踩进水里,还是燕云度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扶了她一把:“小心——”哪知道才下船就遇上了几名醉妇。那几名女子人高马大,也是从旁边才靠岸的一艘画舫上下来,喝的醉醺醺的,脚才落到实地,见到燕云度半扶着谢逸华,借着船头的灯光瞧见粉团玉润的一张脸,倒如灯下的夜明珠一般,极是打眼,还当是谁家的小儿郎打扮成女君的模样出来玩,顿时心里痒痒,嘻皮笑脸凑了过来:“哎哟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生的也忒标致些,不如跟姐姐回家?”为首的女子年纪在三旬开外,上来就想从燕云度臂弯里将谢逸华给扯出来,未料到手才靠近谢逸华的脸蛋,就被燕云度一巴掌打开,手背顿时热辣辣的疼。那女子身边跟着的几人顿时大笑起来,还摩拳擦掌要来教训燕云度,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哪里来的丑男人,护着你家主子做甚?”燕云度回京之后,算得上低调内敛,就连京中流言纷纷,牟旋数次气愤不过在他耳边叨叨,说是要把为首散布谣言的人都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都被他给压下来了。今晚被人指着鼻子骂,惹起了他骨子里的火气,将谢逸华往身后一护,嘱咐她:“躲躲!”与迎上来的三名女子拳来脚往,眨眼间已经过了十来招,竟是不落下风。谢逸华其实酒量不算太好,也就是半壶蓬莱春的量,今儿喝的多了些,此刻酒气还未散尽,又在船头吹了风,只觉得眼前人影晃来晃去令人头疼,努力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分辨燕云度的身影。但见那人拳脚极之利落敏捷,被三个练家子围攻,竟然还不落下风。她不由拊掌大笑:“打的好!打的好!”那三人久攻不下,为首的女子却绕过打斗的地方,直扑谢逸华身边,伸手就要搂她:“小乖乖,到姐姐怀里来!”忽觉得膝盖一麻,毫无防备之下竟是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了谢逸华面前。谢逸华笑不可抑:“小乖乖快起来,老祖宗可受不起如此大礼!”那女子面色涨的通红,大约还从未如此丢过脸,扶膝站了起来,膝盖之处巨痛,她伸手去摸,痛处竟已肿大如核桃,心中大觉古怪。她此刻与谢逸华离的倒近,再细一瞧,分明是个秀美如男儿的年轻女君,哪里是什么倾城少年郎,心中大恼:“来人哪,将这弄鬼的丫头抓起来!”也不知道这女子带了多少名护卫,她话音方落,便从暗中窜出来六七名护卫,直冲着谢逸华而来。谢逸华脚下凝滞,步履踉跄,分明醉的厉害,连连喊道:“有话好好说,打什么架啊?哎呀吓死我了,救命啊——”她被数人围在当间,外人瞧着似乎酒后脑子不甚清楚,慌不择路之下竟然直朝着一名护卫的刀尖撞了上去。燕云度眼角余光瞥见,急的恨不得飞过去救她,就连那为首的女子也笃定她跑不掉了,哪知道那护卫与她打个照面,还未动手竟然就直直朝着她跌了过来。谢逸华吱哇乱叫:“别别过来——”踩着醉步在避无可避之间,竟然险而又险的避过了那护卫手中长刀,若是再往前半寸,恐怕就要在她那精致的面孔之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那护卫与她擦身而过之时,耳边听得一声低低的轻笑:“好玩……”她还未明白,肋下便刺痛一片,似乎有极细的牛毛针如体,左侧肋下麻木一片,失去了知觉,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僵硬的扑倒在了地上。谢逸华就好像被人追的无处可逃的兔子,蹦起来踩在倒地的护卫身上,顺着她倒下的身体歪歪斜斜跑出了几人的包围圈。燕云度心急火燎,见她跑的惊险无比,身后跟着好几名护卫,手底下功夫更是招招狠辣,直逼对手,窥着空子逼退三步,便往谢逸华身边奔了过去,牵起她的手就跑,顺势撮手为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