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枝脑海里,仍反复回响着方才张平那几句话。
父族凋零,无依无靠,陆郁哥哥和自己履行婚约,对他在京的仕途,毫无裨益。
这也是她深埋在心底深处的隐忧。
姑苏陆家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并不出众,通关科举为官的读书人,借着岳父大人的东风,能在官场上互相扶持是最好的。
如今已十年未见,陆郁哥哥真的会为了儿时的婚约坚持吗?
“别听他胡言乱语。”李御方才未曾听到未婚夫,只觉得小姑娘是因了寄人篱下不能帮助未来夫家而犯愁:“靠家族福荫,妻族裙摆,皆是旁门左道,天下之大,多的是凭自身闯出一片天地的有识之士,又怎会因了家世轻视于你?”
他的语气沉稳而坚定,有着对抗世间一切质疑的力量,让绫枝登时安心。
绫枝莞尔。
她为何要在意旁人如何想,陆郁哥哥总归是和旁人不同的。
他年少时便拒绝家族引荐,靠自己求得了名师,这样的人,又岂会在意妻族权势?
自己方才的想法,反而是看轻了陆郁哥哥。
绫枝偷眼去看身侧的男子,鼻梁高挺,眉宇俊朗。
这就是她倾心的男子。
眸光清正,坦然立于天地之间。
她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
可以理所应当的依赖着如此优秀的男子。
绫枝唇角不由得悄悄上扬。
天地广阔,她何其幸运。
*
沈千章没过多久,便去而复返:“殿下,此人还真是我们要寻的人,他和曹荣都是往返南京的客商,手里有不少发钗,绫罗,和脂粉,这些应该都是借着宫中贵人的名义,在民间搜刮后,又高价在民间售卖,从而赚取差价。”
这么一来,坏的是皇室的名声,填满的却是他们的腰包。
“曹荣那条线既然已经断了,就派人和此人搭线吧。”李御沉思道:“此人甚是张扬,找个机会激一激他,让他和我们做生意。”
“殿下放心。”沈千章轻蔑一笑,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便吵嚷着说自己的家世,此种人定然极容易上当:“这人一看就没什么脑子,解决了他,顺带还能给绫枝姑娘出口气呢!”
李御听到此语,稍一莞尔,却也未再开口。
“对了殿下,”沈千章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禀道:“定舟有信寄来,嘱臣呈给您。”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上头的字迹温雅端方,蔚然如竹,用火漆仔细封着。
李御笑着接过:“阿郁的一笔好字真是君子之风,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太子对亲近的属官常称字表示亲近,对待陆郁,不仅称字,更以阿郁相称,倒如自家兄弟般。
沈千章虽心头一酸,还是笑着附和道:“陆大人的字自是好的,殿下随陆大人练了几月,也并不逊色于他了。”
储君的字迹不逊色臣子,本是僭越之言,可李御倒是一笑:“本宫的字若能有阿郁几分风采,自是求之不得。”
沈千章笑着附和,心中却甚是遗憾。
他是李御伴读,因今上宠爱贵妃,东宫被立后一直不稳,他父亲虽和贵妃势力有来往,但特意让他入侍东宫,便是为了给家中留条后路。
可前年时太子被今上误会,囚于东宫那阵子,只因父亲的一念之差,他走出了东宫,新晋的探花陪侍李御几月,又因夜里从走水的宫中将李御救出,从此一跃成为太子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