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若是坤华还在,怎不心疼他终日苦闷,怎不怜惜他殚精竭虑?
想若是坤华还在,定还在某处苦等他来,定会隐隐怪罪他将他遗弃!
心里住着个人,又怎能不时常打开心扉?
白朗激动失语,老皇帝继而调笑:“你看人家胡夏国的邪罗,不知把这天下翻了几番!有朝一日若他先于你寻得了那人,你可别找我来哭鼻子哦!”
白朗失笑,又郑重向父皇拜谢,便刻不容缓匆匆而去。
人们惊觉,大兴民生的皇帝,忽而有了人情味儿。
先是亲笔谱写哀歌,朝堂坊间传唱,安抚动荡中的亡灵;续又谱了首离歌,号召百姓寻找走失的亲朋。
人们忽而恍然,为何一向只顾复兴百废,身心得不着喘息,竟连悼念感怀之意也无!更是消极悲观,只道下落不明的亲朋都已不在人世,竟是没心思出外寻其下落!
再一想来,不知多久未曾闲情戏苑歌坊?多久未曾茶楼絮语听书?
多久未曾花前月下?多久未曾大兴庆典?
大好的光华,怎可只有物欲富庶,不见心性坦荡?
更何况皇帝诏旨,在民间广纳技艺绝活,修复破败庙宇,兴建文阁经楼,既重财政,也求文兴。
自此,烟火繁花,重现人间;朗朗乾坤,一派繁荣。
第一九四章寻他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当今圣上是这么个贪玩的心性。说得更确切些,当是个兼具两副心性的人吧。
治国理政时勤勉克己,闲暇玩乐时又花样百出;上得了朝堂,混得了歌坊;当得了明君,耍得了流氓。
然最为人称道者,是他倜傥风流,却是个难得的有情郎;而为这贤明君主独钟者,正是已成传奇的绝美男颜、楼月国昔日的王子坤华。
也正是胡夏国王赫连邪罗苦苦求索的男子。
如今,白朗身为中原皇帝,也坦然昭告天下,如赫连邪罗所为,潜心寻找坤华下落。又亲笔画作坤华肖像,下诏圣旨,凡能告知其踪迹者,哪怕是捕风捉影,白朗都将自私帑里拨出金银,予以重赏。
一时间,寻人成了风气,上天入地,全民趋附。却不曾想,如此绝美之人,足以撼天动地,天下人通力找寻,怎会有找不到的道理?
这便不由得人不揣测,想必这令当今最负盛名的两位君主为之倾心的坤华,早已不在世间了么?
揣测不无道理,是故寻人之风便渐渐退势了下去;又过了些时日,就连一直热忱寻觅的赫连邪罗都有些懈怠,然则白朗却仍苦苦找寻。
他的赤诚如磐石隽永,除非寻着坤华尸首,否则此生都不会断了念想!
转眼又是一年,二月初一便是胡夏国的万寿节。
赫连邪罗不知对白朗怀有何种情意,许是他自己也说不甚清,只是随着性子,将一份帖子递到了中原。白朗欣然前往,既为邦交,又为私情,御驾亲躬胡夏国的万寿盛宴。
白朗入胡夏时正值晌午,初到异邦,他却不免神伤,只因听闻坤华曾在这里尝尽了艰辛,虽已是时过境迁,可他的心总是抑不住地泛痛。
与赫连邪罗寒暄片刻,他便直言想要各处赏观一番。赫连邪罗心领神会,却道自己尚有政务,只得命丞相克申代尽地主之宜。
每到一处,白朗都直言不忌,询问坤华可曾来过,每每听到关于坤华的只言片语,虽是悲苦多于安逸,白朗都不禁欣慰,走过他曾走过的地方,虽已是光阴错过,却也似变相与他相遇了。
不知不觉走至一处宅院,墙外看来,院中松柏高耸,偶有鹤鸣击空,正门牌匾上赫然“松鹤堂”三字,白朗见此处静谧幽深,却又处处诱着考究,便不禁驻足,询问克申松鹤堂之何为。
克申浅笑答曰,此处乃去年新设的老人馆。只因近年来连绵战事,方圆百里,孤苦无依的耄耋老人甚多,赫连邪罗便广施仁政,自私帑里拨了款项,建了这“松鹤堂”,专为收留孤苦老人,为其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