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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开堵门的特警,罗家楠扯着嗓子喊道:“乌鸦,我们的人已经去看守所提吕沛英了,你把门开开,把韩大夫放出来,我进去陪你等,行不行?”
屋里一片寂静,等了得有三四分钟的功夫,才听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你们还有三十五分钟。”
他很虚弱。罗家楠迅速作出判断。据看守乌鸦的民警说,傍晚时分乌鸦开始发烧了,体温曾迅速飙升到三十九度多,寒战打的床跟着一起抖。韩承业检查过后加开了退烧药和更强力的抗生素,所以他们才会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警惕——谁能想到,一个高烧烧到快四十度的人,还有力气撬手铐袭警夺枪呢?
“别硬撑着了,我知道你难受。”这种时候只能打心理战了,虽然罗家楠也不知道对付这种滚刀肉管不管用,从警多年还真没碰上过这号狠人。
屋里传来阵呛咳声,随后听乌鸦卯着劲儿吼道:“少废话!见着英英,我放人!见不着,我让这位韩大夫给我俩陪葬!”
我俩?罗家楠微微眯起眼。从这段话中可以分析出,乌鸦基本认定见不着吕沛英了,给警方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是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所以说乌鸦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眼下的局面:他不掰手指头不磕头不抠血管而是把眼珠子捅了,就是因为曾经的狱警生涯让他清楚的知道,公安医院那种封锁严密的地方治不了他,必须得到外面的医院来治疗;公安医院的病房是有监控的,犯人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掉根头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没机会做手脚;而普通医院的病房为了保护病人隐私,病房内是不安监控的。
清清嗓子,罗家楠要求道:“那你让韩大夫说句话,我起码得知道他还活着。”
很快,屋里传出韩承业还算沉稳的声音:“我没事,罗警官,患者的情况不太好,他体温很——”
一声闷响,听着像是谁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罗家楠心脏忽悠一提,忙提醒试图为自己传递信息的韩承业:“你没事儿就行!我知道他什么情况!”又告诫乌鸦:“乌鸦!你别动韩大夫!别把自己最后一条生路堵死!”
“……我特么……哪有生路……”带着阴惨笑意的虚弱声音传出,“……我十八岁就进监狱里了……和那群劳改犯们天天关一起……他们还有刑满释放的一天……可我呢?艹他妈的……我尽忠职守十五年,从不犯错……可说把我开除就把我开除了……他他妈自己不想活了……干我鸟事?当班的那么多人……凭什么我一个人背黑锅!
“……我什么技能都没有,我怎么在社会上生存下去……我只能去当雇佣兵,用命换钱!跟我一起出去的……没一个能囫囵个回来的……不是死就是残……可得到的不过是保险公司微不足道的补偿……英英不嫌我穷,不嫌我残疾……她是我的女人……我必须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你实际上把她带上了一条绝路,乌鸦,弹道测试结果和指纹鉴定都出来了,卢鑫就是你俩杀的,你们杀人劫财,将现场伪装成意外,故意杀人最高死刑,你懂法,你该明白,现在还有机会活下去。”
行动过程有执法仪跟拍记录,罗家楠试着劝说他把裴文标供出来,即便最后鱼死网破将乌鸦击毙,这条线索也不至于断掉。
也许是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期望,又或者是和裴文标什么私下协定,乌鸦并没有为自己开脱,只说:“我是懂法,所以我知道我只要被抓就活不了了……姓罗的,你最好离门口远点,不然待会打起来……子弹不长眼……”
这时一旁的特警递给罗家楠一平板,清晰的展示出狙击手传回的屋内情况:正如方岳坤所判断的那样,乌鸦挟持韩承业缩守在房间的西南角,韩承业整个人几乎将他从正面遮挡,狙击角度不佳,同时为免暴露,枪口不能伸出通风口隔板,只能在隔板的另一侧开枪射击。
稍微偏一点就得连韩承业一起打死了。
自枪套中抽出配枪,罗家楠垂下手,缓缓拉动枪栓上膛,心如擂鼓,语气却还平淡如常:“我不走,要是打起来我得第一个进去,没辙,规定就是这规定,打死我算你赚了,就是不知道咱俩谁手快了。”
“……呵呵……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姓罗的……之前在店里要不是我不想杀人……你遗体告别会都开完了……”
不得不说,这番挑衅之语很是让罗家楠丢面子,几个守门的特警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他。但罗家楠没心思管这个,大老板已经下令了,为确保人质安全,狙击手确认射击点位后即刻击毙。
他试着最后努力一把,尝试说服对方:“乌鸦,你好歹也是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我敬你是条汉子,只要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如实交代所有犯罪事实,我保证会向检察官提出斟酌量刑的建议。”
然而乌鸦并不领情,情绪愈加烦躁:“别特么废话了!还有二十分钟!见不到英英,我让你们全——”
忽然从屋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呛咳声,与此同时罗家楠听到一声极其清晰的爆鸣声,当即抬腿踹门——砰!的一声,房门洞开,手持防暴盾的特警鱼贯而入,很快将白大褂上溅满血迹的韩承业带出屋外——乌鸦被击毙了,狙击手捕捉到他急促呛咳瞬间的位置移动,子弹擦着韩承业的肩头射穿乌鸦的颅骨。
惊心动魄不过瞬间之感,结果却仍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脱力。呼吸间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罗家楠望着瘫卧在墙角的乌鸦,默叹了口气,收枪上前屈膝蹲下,抬手扣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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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业!承业你没受伤吧?”
远远听着夏勇辉在那边大呼小叫,罗家楠没过去凑热闹,脱了防弹衣扔还给特警,自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了根烟平复心情。省钱了,乌鸦已死,他用不着为了找资料的事儿请夏勇辉吃饭了。也用不着撮合那俩人了,看这阵仗,今儿晚上就能床头吵架床尾和。
抢劫杀人案是破了,但……不知道等明烁听说乌鸦也被击毙的消息,得失落成什么样子。不过他相信以明烁的韧劲儿,这事儿没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欠下血债的人,早晚有一天得血债血偿。
电话响起,祈铭打来的,语气还算平和:“完事了?”
靠坐在特警车半人多高的车轮旁,罗家楠仰望乌沉的夜空,幽幽呼出口烟:“啊,我这完事了,你还得尸检,乌鸦被击毙了。”
听筒里空寂了一阵,又听祈铭问:“韩承业没事吧?”
“人没事儿,心理可就难说了,刚俩特警把他从屋里架出来的,路都不会走了。”罗家楠说着偏头朝急诊那边看了一眼。刚一堆人拥着韩承业往那边去,看情况是吓的不轻。也是,分毫之差既有可能殒命当场,搁谁都得吓出点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