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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流光本想回自己屋休息的,但又不放心粉黛,便也上了床,跟他一头一尾睡下,熄灭了烛灯。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搁了一下,发的晚了。
第48章第二十章
在一片黑暗静谧中,孟流光渐渐有了睡意,就在将睡未睡之际,隔壁房间的一声惨叫将两人都惊醒了,二人在恢复清明后却都没有惊慌,而是静静地睁着眼睛。
不久,隔壁房间又传来一声惨叫。
孟流光察觉到粉黛在瑟瑟发抖,他想宽慰宽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干他们这行的,什么事没见过?那些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什么时候拿他们当人看了?别说是粉黛这种级别的伎子了,就是像孟流光和苏艳艳一样成为花魁的,那也只是名头响些罢了,寻常百姓看他们,只觉色艺双绝、高不可攀,可在显贵眼里,他们不过是可以随意践踏作弄的玩物罢了。那些贵人拥有的太多,欲望逐渐膨胀,渐渐变得变态,又因为犯错成本太低,所以做起事来肆无忌惮,孟流光以往伺候过的客人里,就有些有特殊的癖好。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沉默中,粉黛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很轻很轻,带着极度的压抑和脆弱。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孟流光默默翻了个身,闭上了湿润的眼睛。
等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只见粉黛惴惴不安地枯坐在椅子上,一回头,满眼的乌青,显然是没睡好。孟流光道:“你心里头别太焦虑了,你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我去给你拿些饭菜来,你吃了再上床睡一觉,好好休息。”
粉黛忙道:“孟公子,我怎么能让你伺候我呢?这可使不得。”
孟流光道:“你当我是什么高贵的人物?咱俩有什么区别呀?别人把咱们分个三六九等也就罢了,难道咱们自己还一个瞧不上一个吗?都是人,你平日对我多有照顾,如今你病了,我照顾照顾你有什么呢?”
粉黛叹息道:“孟公子真是个罕见的好人。”
孟流光笑了笑:“好人有时候可不是夸人的话。你坐着吧,我去给你拿吃的。”说罢三两下洗漱完毕,走出了门。不多时拿了早饭回来,跟粉黛两个吃了,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便回二楼自己屋去了。
到了排练的时候,孟流光本想让粉黛去休息,但粉黛坚持要去排练,他说:“我可是首席笛子手,这乐队缺了我总也要逊色几分的,这是我除去卖身以外最大的价值了。”
孟流光也理解了他几分。
粉黛缓了两日,到第三日的时候,他正在屋里跟孟流光一起吃饭,海爷进来,他赶忙起身迎接,海爷拉着脸,问:“你的身子好了没有?能接客了吗?”
粉黛顿了一下,嗫嚅道:“快……快好了……”
海爷怒道:“那就是还没好!两天了,你还要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到几时?接不了客,你还有脸吃饭?”说着一把将桌上的饭菜扫落在地,汤水四溅。
孟流光起身气道:“你这是干什么?他身体不好,这又不是他自愿的,你难道没看到他这几天焦虑成什么样了?每晚每晚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就这样他还是坚持每天排练演出,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你还想怎样?非要把人逼死你才甘心吗?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难道你没有良心?”
海爷听着这番话只觉得牙痒,恨不得照孟流光脸上捆一巴掌,但碍于凤十六,不敢发作,只能冷笑道:“你们现在走过的路,受过的苦,我以前都经历过,而且比你们惨烈百倍!当年的流水桥,与我年龄相仿的有上百个人,如今活着的只剩下我了,我亲眼目睹过多少兄弟的死亡,你跟我谈良心?我告诉你,你们根本就不是人,不配做人!别听那些女人胡诌,说什么伎子比良家更自由洒脱,更富贵快活,别把这行当作可以轻松躺着挣快钱的行当,那都是女人们为了自己的欲望,编出来的说辞,她们一方面希望男子堕落风骚、人尽可妻,这样她们就能轻易得手,满足自己的私欲,另一方面,她们又希望自己的男人忠贞不二,永远只钟情于自己,不离不弃。这很可笑不是吗?人就是这么可笑。她们拉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你以为她们是真心同情男子吗?大错特错,她们只是在满足自己可以三言两语改变别人人生的成就感罢了,至于这些男子以后的人生怎么办,她们根本不关心。
“你以为你入了这行,你还算是个人吗?在我眼中,在那些客人眼中,你只是个商品而已,你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卖出去给客人提供快乐,如果没有人购买你,你就一文不值,连活着都不必活着了。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笑话,不卖身,只是因为钱没给够,要是有人想买,别说你们了,就是要买我,我也只能欢天喜地地上去伺候,这就是现实!
“良心是什么东西?多金贵呀。我从来没见过。在这个人踩人、人吃人的世界里,良心就是最可笑的东西,谁越有良心,谁就死得越惨!
“我最多只给粉黛一天的机会,今日一过,他要是还不能接客,流水桥就不需要他了。”说吧转身要走。
孟流光忙道:“那总得给他请个大夫看看吧。”
海爷头也不回:“你觉得我会在一个赔钱货身上再砸钱吗?”
“我掏!我掏钱行不行!”孟流光咬着牙骂道,“你可真让我恶心。”
海爷回头斜视着孟流光:“哟,现在傍上东海郡王了,有本事了是不是?行,你掏钱我没什么说的,但我记得流水桥的规矩是不让留私房钱的,你的钱从哪儿来?”
孟流光一顿:“之前东海郡王给了我两车的礼金,那些钱不能用吗?”
“那是给你的吗?那是给我的,她从我这里买的你的使用权,你要搞清楚,你哪有自己的支配权?”
孟流光一拍桌子,道:“我让你去请大夫给粉黛看病,你就说你去不去,别跟我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海浅,我忍你很久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背靠镇国公府就高枕无忧了,镇国公府敢惹东海郡王吗?你信不信,就我两句话的事,你说废就废!镇国公府我奈何不得,你我还治不了吗?”
海爷勃然大怒,指着孟流光:“你!”
孟流光噔噔上前两步挥开他的手,与他对峙:“你以后对我放尊重些!惹恼了我,我跟你鱼死网破!”
海爷道:“就凭你,也想对付我?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是白混的?”
孟流光反唇相讥:“对,就凭我,我是什么也不是,但东海郡王从不狎伎,我是第一个,也是目前的唯一一个,你想试试看我在她心中的分量,那就大胆来吧,你看我敢不敢对付你!”
海爷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实不敢拿他怎样,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嘲讽:“你如今倒是很会仗势欺人嘛,整天矫情地说自己痛苦,我看你对自己的身份适应得不错嘛,是否还有些乐在其中了?呸,下贱东西!”说着将门狠狠一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