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追着季寒一直到客栈的二楼,在季寒把门拍上时溜进了房间。
小鱼有满肚子的话要跟季寒讲,在河岸边见到的顾鸿影,投水而死的诡异妇人……只是看到跌坐在床上的季寒后,他所有的话都咽回去,只剩对季寒的担忧。
季寒手扶着额头,低低喘息着,像是疲惫至极。小鱼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小鱼拿了桌上一盏油灯凑过去,拨开季寒垂到颊边的几缕散发,灯光照耀中,季寒闭着眼眸,眉头紧蹙,苍白如玉石的脸上爬满了如一条条黑色蠕虫的符文。
这些符文飞快蔓延,有生命般在季寒身上游走,汇聚在一起后就变成了一种灰白的颜色。
小鱼捻着的那几缕头发也从黑变白,季寒深深吸了口气,不再压制鬼符,脱下衣衫,让那一对灰白的羽翼也从背上伸出。
这已经是小鱼第二次见他这般模样了,他看着那一对季寒背后那一对蓬松的羽翼,问道:“你为什么会长翅膀?”
“畜牲相会让我生出一些兽类的特征,我只长了一对鸟翅膀,这还算好,有人长出过一对牛蹄牛角,那才叫恐怖。”
“畜牲相?”
“跟现在的你说这些也说不明白。”季寒又变得恶声恶气,嫌弃小鱼在他面前碍手碍脚,“我休息一晚就可以恢复,你去别的地方睡,别来吵我。”
小鱼没有走,反而在季寒身边坐下,皱着一张脸道:“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也不放心走。”
季寒冷笑了一声,“失个忆而已,怎么你人也变得这么磨磨唧唧。”
小鱼顶着一副人高马大的壳子,缩在床边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季寒背上的灰翼就在他面前,他悄悄伸手去摸,灰翼抖了一下,却没有像小鱼想的那样拍开他的手。
他一边揉着手感甚佳的灰色羽毛,一边说:“我就磨叽了,管他以前的谢衍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就是这样,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走,不仅不走,还要缠着你照顾你,给你打水洗脚,给你铺床叠被,总之不让你轻易打发了去。”
无赖泼皮的话小鱼张口就来,只要一看季寒身上的这些黑符,他就止不住的心慌意乱,忍不住说些不着调的话,其实是不想从季寒身边离开。
“你——”季寒有些不耐,寒星般的眸子瞪向小鱼,小鱼缩了缩脖子,也勇敢的跟他对视。
现在季寒已经跟在灭魔国那次一样全身灰白,他原本就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哪哪都透着一股病气,现在更是一点生气都看不出来,活脱脱一具从坟里刚起出来的僵尸。
小鱼看得心疼,忍不住嘟囔道:“你到底练的是什么功法?看把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了,果然魔修就是一条不归路,不是害人就是害己!”
季寒听到了他的嘟囔,眼睛瞪得更大,小鱼等着他对自己的一阵数落,却没想到季寒眼睛瞪了半天,竟又压下了火气,还跟他解释道:“我练的是浮屠刀,浮屠刀有六相,对应佛家六道之说,三善道是天人、人间、修罗道,三恶道是饿鬼、畜牲和地狱道。浮屠刀每进一重,身上的恶咒越多,就会多一重法相,只要我刀法大成,修为圆满,就能让六道归一,再不受这些鬼符文影响。”
“只要你刀法大成?”
“对,只要我刀法大成。闭关时我已修完了畜牲相,现在只剩最后一重地狱相。顶多再过两年,我就能彻底除去这些鬼符。”季寒说完了,又冷声道,“我都说给你听了,你可以不用再啰嗦了!”
小鱼知他三句里掺了两句假话,他跟季寒以前一定有过长时间的相处,才会对彼此十分了解,只听着季寒说话的语调他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既然季寒不想说,小鱼也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心头的苦闷烦忧难以纾解,揉搓季寒羽翼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气。
季寒吃痛,一翅膀拍飞了他,“你这呆子!又在发什么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