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缓慢眨了下眼睛,看着季寒横在胸前的刀刃,眼睛一时浑浊,一时清明。
雨夜中,他们无声地对峙良久,直到老人的眼神彻底清明,他恐惧地看了季寒手上的黑刀一眼,两颊的肉微微抖动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不发一言,在雨幕中蹒跚离去。
直到彻底看不到老人的背影,季寒才放下黑刀,背上早就是一背的冷汗。
雨声沙沙,季寒在树洞里坐了一晚上,直到天色将明,他都不清楚昨夜的一幕是真实发生,还是他的幻觉。
或许是一夜的忧思太重,影响到季寒的伤势。他腹部的伤口不仅没有好转,还有溃烂的迹象,季寒也从一大早就发起高热,额头烫得能煎鸡蛋。
白川急得手足无措,他们如果按昨天的计划,今天就能够出山到外面的村镇。
只是昨天被黑藤追杀,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路径,就算现在掉头回去,回去的路也早被黑藤搅得一片狼藉。
季寒的伤……季寒的伤也不能再拖下去!
“我要带你去白龙寨。”白川道。
“白龙寨?”
“那是我以前生活的寨子,离这很近,我们今天就能赶到。”白川说,提到自己的故乡时,眼中并没有多少欣喜。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白川说。
天明后他们就出发,踏上了去白龙寨的路。
季寒躺在木头上,一路上晕晕沉沉,只知道白川带他去的地方树木越来越茂密,树荫浓密到不见天日,草叶下尽是色彩斑斓的毒虫。
最后一段路无法让木板经过,白川就把季寒背在背上,进入了一条长长的山洞。
山洞深不见底,只有从极高的顶上投下的几缕微光,墙壁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一朵朵红色的大花,花香浓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臭。
有大如拳头的虫子飞到花前,花瓣便倏地合拢,等再张开时,就只有一些黑色的硬壳从花瓣中落下。
白川背着季寒从红花旁经过时,季寒清楚地看到,在这些花下,还散落着一些白色的人骨和牙齿。
但白川只要一靠近,这些花就会自动合拢花瓣,等他走了才会张开。
沙沙的响动从上方传来,季寒抬头望去,看到洞壁上长了不少树木,树冠间有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密密麻麻的蛇群。
它们麻花似的扭在一起,在树上慢吞吞地爬来爬去,偶尔往下瞥来的一眼也是懒洋洋的,没有什么攻击性。
出了山洞,就有一条用木板铺好的道路,道路两旁都是斑驳的石像。
白川背着季寒往前走,季寒的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眼皮沉沉地要往下坠,他竭力想看清周围的情形,却只能见到前方一个高大到遮天蔽日的物体。
它的两侧都有枝干蔓延,像是一棵粗壮到无法想象的树。
季寒抓着白川衣领的手指松开,彻底昏迷过去。
白川背着他又走过一段路,行到木板路的尽头,那里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他们。
叮铃——叮铃——
避凶铃的三个铃铛都在晃动,等待他们的人身高九尺,满头发辫上挂着一串串白色的骨珠,脸上戴着一张色彩斑斓的木面具,面具上鲜艳的油彩如同一条条彩色的毒虫。
在这张面具下,是一双寒冷如刀锋的眼睛。
白川双膝一软,跪倒在那人面前。
那人的手掌轻柔地抚在白川头顶,道:“您出去一趟,见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