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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了杯酒过来,舒玉喝下后就听见她说:“你说过此生只我一人,你既做不到,那我就助你做到!”
舒玉眼前一黑,醒来时,就是在乱葬岗的坟头里,被一卷草席裹住,快要气绝时,幸得季寒相助。
舒玉说得涕泪连连,一会说这世间男女千妍百媚,到头来不过都是些红粉骷髅。他已经恨透了,也看透了,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舒玉其人,只有死而复生的一缕鬼魂,他再也不要被世间的名利因缘所累。
一会又说他铭感季寒恩德,此生他受尽样貌带来的痛苦,深感女人的反复无常,宁愿从此割舍世间的情情爱爱,再不与女子纠缠……
季寒冷眼看着他,不管舒玉说得如何感天动地,季寒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舒玉心下惴惴,觑了季寒一眼,磕磕巴巴地道:“到现在还不知道恩公姓名,不知恩公姓谁名谁?现在是要往何处去?”
季寒不答,只伸出了一只手。
舒玉盯着季寒摊开的手掌,呆呆地就要握上去——
“钱。”季寒冷冷道。
“什么?”舒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便掏起了袍子,数出了三枚铜钱,珍惜地放在季寒手上。
季寒看着这三枚铜钱,又看着只会傻笑的舒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季寒这段日子过得潦草,人也落拓不少。舒玉刚从地里挖出来,衣袖也是破破烂烂,旁人看到这两人,都觉得是两个脑子不好的乞丐在惺惺相惜。
“玉灵芝呢?”季寒继续问。
舒玉面露疑惑,“什么芝?你要灵芝吗?恩公要是想要,我可以去山上采。”
季寒压着火,收起铜板继续赶路,舒玉想跟上来,季寒蹙眉,简单利落吐出一个字来——“滚!”
舒玉没有滚,他就跟一块牛皮糖一样,自然而然黏上了季寒。
舒玉说自己是读书人,但跟着季寒,做饭打扫洗衣之类的活干得利利索索,又很听季寒的话,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季寒本来是懒得理他,时间一久,也就随他去了。
舒玉说他既是重活一回,为表明自己斩断前缘的决心,给自己取了个诨名叫“玉面鬼”,遇到凡人时,只说自己叫“阿玉”。
玉面鬼从此跟着季寒东奔西走,季寒始终找不到长出灵脉的方法,焦虑之下,人也愈发冷淡疏离,整日里默然不语,人也瘦得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寒来暑往,季寒像是厌烦了这样整日奔波的生活,终于在一座小镇停下。
小镇叫青牛镇,只住了上百户人家,镇上只有一栋酒楼,一家胭脂铺,一家米铺,一家绸缎坊,和一座青石桥。
季寒去了镇子隔壁的镖局做护卫,玉面鬼去了胭脂铺做伙计。
一日间,暑气蒸腾,将整个小镇炙烤得无精打采。到了午间,又下起了瓢泼似的大雨,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家家户户的屋脊和窗沿上,又落入从镇子中穿过的青水河中,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天是昏暗的,地是昏暗的,一切都处在朦朦胧胧的雨水遮掩中,什么都看不分明。
季寒打着一把油纸伞从青石桥上经过时,听到桥下有喊他的声音。
声音这么熟悉,季寒僵立在原地,雨水滴滴答答沿着伞沿落下,他不敢低头,那在桥下喊他的人已经等不及,自己上来了。
“阿照!”谢衍喊着平日最让季寒厌恶的小名,大笑着跃上青石桥,白衣翻飞,身姿潇洒,如雨中振翅的鹤。
“阿照!”谢衍又喊了他一声,兜着一怀冰冰凉凉的雨水直扑过来,开心地抱住季寒,在他耳边叹道,“终于找到你了,下次不要走这么远了,你以后要去哪,得先告诉我一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