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不知你我有何冤仇?”顾鸿影被人拿到架到脖子上,还能不失礼貌的询问来人。
“我是——”老妪刚才那一刀已经用尽了她的气力,她握着长刀呼呼直喘,在讲这句话时用力挺直了腰背,喝道,“陆嫣,陈平之妻!”
顾鸿影顿了一下,方才笑道:“原来是你。”
“你害我丈夫走火入魔,又附在他的身上,世人皆以为我夫君心魔入体,才抛弃家业,一心求仙问道——只有我知道……我的夫君,早就换了一个人,活着的陈平,只是一个占用他躯体的妖邪!”
老妪厉声控诉,声声泣血,颤抖着枯瘦的手臂要摘去他的面具,“你不是陈平!不是!”
老妪摘下顾鸿影的木头面具,狠狠抛到地上,面具下方,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孔。
顾鸿影面具掉落的时候,小鱼木然的眼睛也眨了一下。
陈平,十八年前他师叔引以为挚友的人,小鱼在记忆中见过他们踏枫而去的一幕。
顾鸿影笑了一下,扶着自己的头颅,道:“这套移魂之术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的法术再如何高强,改变的只是容貌,我是陈平的枕边人,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换了一个人?”
老妪跟陈平成亲是在二十多年前,回忆起来,还仿佛如昨日。
少时陈平仗着祖业殷实,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她本不想嫁给陈平,是家人逼迫,才让她无奈嫁到了陈家。
陈平从不是一个好丈夫,他酷爱赛马,一个月里有二十来天是跟他的马匹睡在一起。性子又粗暴耿直,常常被人诓骗,发觉被骗后他就会拿着鞭子四处寻找诓骗自己的人,找到就把人往死里打。
家中的婢女仆从也常遭到陈平的打骂,陈家的下人背地里都瞧不起这个主上,整个平阳城也将他看作笑话。
陈家的基业慢慢被陈平挥霍一空,他豢养的马匹一匹接一匹的卖出,陈家的铺子也一家接一家的转让,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祖宅,陈平说,他要钻研咒术卖钱。
陈家的祖上救过岁女,岁女为报答陈家,就给他们留下了一根羽毛。
陈平整日钻研那根羽毛,钻研得走火入魔,直到某一天,他的容貌依旧,但她就是知道,自己丈夫的躯壳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陈平的变化是在一日一日中产生,他沉迷在术法中,一年中只有几日从房中出来,脾气也变得温和,再没有呵斥过任何人。
那些日子,身为陈平的妻子,她都是生活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与愤恨之中。这种恐惧与怨恨持续了二十多年,一直到今日,她终于将占据自己丈夫身躯的邪魔斩于刀下。
“陈平看我,从来都与看其他人不同。你看我时,就与看其他人没有分别。你就算用上陈平的脸,你也永远不是陈平。你杀了她,还有我为他报仇。躲在他身体里见不得光的你,死了,会有人为你流一滴泪吗?”老妪嘲弄道。
顾鸿影眸色冰冷,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听到了你们在烟波湖边讲的话,那个人,他愿意为你去死——但是被你亲手杀了吧——”
老妪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声,顾鸿影捏碎了她的长刀,一块碎片弹回,插进了老人的咽喉。
“你……就是一条……”老妪不顾自己流血的咽喉,目光明亮如刀刃,“一条见不得光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