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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隆冬天,寒风剐骨,仲尹夏一身褴褛的衣服根本无法御寒,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外套被他几分钟前披在了商樊身上,脚上的鞋子在跟商浩杰剧烈反抗的时候,不知扔在了哪里,他哪有丁点心思关注这些事情,只不停的跟商樊说话,哄着让他别睡下去。
索性车子停的离他们并不远,仲尹夏把商樊扶进后座,飞快的从他兜里找出车钥匙,想把车子打着火。
不知什么缘故,车子半天没有动静,仲尹夏不得不下车检查,好巧不巧,天气温度太低,机油的粘合转速急降,短时间内无法正常点火,仲尹夏皱紧眉头,没有时间再耽误了,只能把商樊从车子里拖出,带他下山。
星湖湾昼夜温差太大,过了凌晨三点之后,温度骤减,仲尹夏衣不蔽体,冻的浑身直哆嗦,嘴唇乌紫,腿脚一阵麻木,但抓着商樊的手仍然觉出了滚烫的温度。
下山的路长的仿佛没有了尽头。
仲尹夏光着脚踩在碎石路上,每一步都像小人鱼走在刀尖口,冻的通红的脚底板本该丧失知觉,但疼痛感还是尖锐的扎进他的血管,从脚底蔓延进心脏。
脚上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仲尹夏咬着嘴唇往前赶路,不敢减慢这能救命的一分一秒钟时间,北风刺入骨髓,如一把锋利的刀刃,把他的身体所有筋脉皮肉割成千万个碎片。
但是,不能停下,绝不能停下,他要商樊活着,他只要他活着。
仲尹夏像机械行走的木偶,唯一连着他往前行走的牵线就是让商樊活下来的决心。
他的视线慢慢模糊,耳朵也渐渐听不清声音,一遍又一遍虚弱又坚定的对商樊说,我会救你出去,我不会抛下你的。
大概虚脱的厉害,他的眼前出现了错乱的幻觉——
仿佛他不是走在凛冬的山路上,而是匍匐在大雨里的弄堂小巷。
他拉着担架,小腿腹被绳子上的倒刺扎破,涓涓的流着血,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狼狈绝望,他对担架上的Alpha说,哥哥,你别睡,千万不要睡……
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我会救你出去,我不会抛下你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仲尹夏开始分不清这段记忆是真实存在还是他太疼太累出现了臆想,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带他回家。
商樊在这没有尽头的艰难逃生途中,掀起了眼皮,因为受伤太重,说不出话,抬不起想抓住仲尹夏的胳膊,他想告诉仲尹夏,我不会死。
我会醒来,好好爱你。
仲尹夏最终还是倒下了身子,他超负荷透支了心头的最后一丝精血。
商樊的意志在这一刻猛然清醒,随之而来的是腺体和脑袋的剧烈疼痛,凭着不知哪里汲取出来的力气,慢慢靠近躺在泥污里破碎枯竭的仲尹夏,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把他护在怀里,然而,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昏迷的前一刻,从微弱的天光里窥得一瞬仲尹夏美丽疲惫的脸颊,他好像认出,哦,这就是他的白兔儿。
白兔儿,白兔儿……商樊嘴里喃喃的默念着,用尽所有力气把他记在心头,然后沉沉昏睡了过去。
那一晚,星湖湾落了第一场雪,起初微末星点,黎明时分愈下愈大,第二天,整个小镇银装素裹,绵延了数十里的风雪路。
宋叔和文森是在山脚下找到商樊的,他当时紧紧抱着仲尹夏,为他撑起一隅晴朗之地。
文森吓坏了,飞奔到两人身边,分别试了一下他们的鼻息,幸而还有生机。
他把两个人拖进车里,一路狂飙到南潭医院,坐上电梯上到第八层楼,商樊被人推进急诊部,仲尹夏则去了普通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