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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听在电影里的造型大多是卷发,谢迎年的长发垂落肩头,微微卷曲的弧度出现在钟迦的视野中,直到听见安全带系上的声音,她才回神,将被人触碰了几秒的手放进衣兜,试图留住对方微凉的体温。
还行,歌好听。
谢迎年口吻随意的回答,钟迦却翻来覆去地分析,用的几乎是以前学生时代阅读理解的思路。我问的是“你很喜欢这个歌手吗”,她说还行,也就是还算喜欢吧?歌好听,是解释前半句为什么喜欢吗?能让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她听这么多遍真的只是因为好听吗?
汽车向目的地平稳驶去,导航的机械女声夹杂在榜单上蹿升很快的那首歌里,某种物体在密闭的车厢空间无声地发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手绞着手,钟迦突然开口:“我今天要给你唱那首歌了。”
“嗯,我知道。”谢迎年说,“不然你为什么要背着琵琶?”
这问题真是问得好,显得自己像个傻瓜……钟迦觉得她的脑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运转得比平时慢不少,嗓子眼儿也咕嘟咕嘟冒着不知名的小泡泡,这些小泡泡让她言行失常,整个思维逻辑都变得幼稚又松散。
钟迦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本来就不是很会聊天的人,也很不合群。
亏得这双利落的眉眼才好歹落下了点酷的名声,成天独来独往也确实让她气质上有股与众不同的锐气,一般人不太敢惹她,但即便这样,念书那会儿还是有段她至今都不愿回想的记忆。
倒不是天生就自我封闭,钟迦三岁以前一直待在那栋空荡荡的别墅里,家里只有阿姨没有玩伴,乔映秋不喜欢带女儿出去见人。
小区有个早教中心,钟迦离开燕京去往外婆身边的那天坐车经过,很多小朋友在造型别致的玻璃屋里跑来跑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隔着车窗远远望着,直到屋顶白色砖瓦的最后一角也消失在视线中。
钟迦没有体验的机会,也并未积累如何与同伴相处的经验,对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场面向往又畏惧,匆匆忙忙就来到了清原县,上了幼儿园。
正好是语言发展的关键时期,钟迦却有只耳朵失聪了,听力影响了她的发音,很多模仿学来的字词滑稽而模糊,纠错与改正都很困难,班里有人带头嘲笑她疏远她。
以前想要结交的同伴年幼无知,有样学样地在钟迦心上刻下一道道伤痕,如果不是上大学遇见陈况她们,受童年经历影响,她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有朋友。
虽说不会聊天,但奇怪的是,她对谢迎年一直都很有倾诉欲,好像潜意识里认定了对方会给自己想要的回馈,更别说意义非凡的今天了。
在上车之前她想说的很多,关于怎么找到的房子,关于要做的菜,关于她改写了还未公开发表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公开发表的歌……
本该是个小话痨的人现在成了小哑巴,开车的人却感到好奇,这姑娘真能忍住不说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的出行意义何在?
等待红灯的间隙,谢迎年的目光悄悄落在钟迦脸上,从她状似发呆其实心事重重的表情里微妙地察觉了这趟出行之于自己的意义。
钟迦,我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新年第一天,县城的道路被崇乡从来不会缺席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大街上随处可见除夕夜的鞭炮纸屑,路边还有人踩着梯子在贴春联。
轮胎碾过宽阔柏油路,行进方向背离了最繁华的城区。钟迦租的房子在偏南一隅,平台上的短租是三到五天,房东听她说只租一天还不太乐意,嫌耽误事,加了一倍的价钱才谈下来。
食材昨天就在送菜的小程序上买好了,红酒也订了一瓶,油盐酱醋等必备的调料品还有基础的锅碗瓢盆出租屋里有,房东说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见钟迦格外关心这个还特意检查了一番,都没过期,还能用。
房子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没片场布景的那么破旧,大概是临近过年被居委会之类的清理了一下,墙上的**戳章只剩下些顽固的边角。
“小姑娘,浇花呢,你倒是躲躲啊!”端着水盆的阿姨冲楼下喊,面容被窗台上盛放的腊梅遮得影影绰绰。
这人喊了好几遍,钟迦没听见,近似于吼的这一嗓子才总算让她有了反应,肢体还来不及跟上动作,她就被走在前头的人往屋檐底下牵过去,脚踩在台阶上,也跌入了谢迎年的怀里。
身后是厚厚云层向外四散的天空,还有从花盆底部漏下来的水滴,落在几步之外,水泥地洇湿了一小团阴影,像是室外的雨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