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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萁听他说话有些荤素不禁的样子,都不知怎么搭腔。人家又没明说,自己也不好说是听懂了,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不过以前也没发现他是这样的混蛋流氓腔啊,怎么越到最近越像个无赖,张嘴就像是镶了满口的金牙——开黄腔呢?
念萁拈了片藕,咔嚓咔嚓咬着。这藕在冰水里泡过,脆生得一碰就断,又有糖桂花的香甜,吃着吃着就玩上了,轻轻咬下一点,慢慢往外拉,拉出细细的藕丝来,足有一尺多长。正自得意,马骁从中就是吹一口气,把丝吹断,那丝飘了起来,落下时沾了念萁一脸。
念萁白他一眼,把藕吃了,用苋菜来下饭,马骁舀了肉汤浇在她碗里,用头碰碰她头说:“干什么不说话?”念萁说:“子曰:食不言。”马骁说:“放——。你以前吃饭时说的话又少过了?说,为什么不说话。”念萁说:“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接不上呗,就让你做冷场王好了,我干吗要捧你的场。”马骁说:“小气鬼。你就跟我装吧。来吃块瘦肉。”找了块瘦肉放在她碗里,说:“也就你这样的傻子才只吃瘦肉,东坡肉里最好吃的是皮,瘦肉那是支撑着皮的骨头。好比你吃鸡翅膀,怎么只吃皮不吃骨头的?”
念萁嗤一声笑起来,说我活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肉就是骨,骨就是肉。
马骁说,肯笑了?我不花心思逗你笑,你就给我看脸色?
念萁说,那我逗你笑吧,讲个笑话你听不听?马骁板着脸说,好笑才笑,不好笑就不笑,要等到你说的真好笑我才肯笑的,不然我也太掉价了。念萁笑一下,说:“关于这个皮和骨的笑话,是这样的。”
她才开一个头,马骁就笑了,说:“你就编吧。”念萁说:“我干吗编哪,我这是现成的笑话,你到底听不听?”马骁说:“哪有这么现成?我刚说了皮和骨,你就有现成的笑话等着我了?”
念萁说:“要不怎么说我学问大呢?你别打岔。有一天王安石在研究字,说波这个字很奇妙,你看那个波,波浪之波,分明是水之皮,古人造字真是参天地而明物理,拜服得很。”
马骁这下真的笑了,说:“你还真能扯,都扯上王安石了。不过波是水之皮,倒是有些道理。”
念萁说:“叫你别打岔呢,可见你这个人没学问。水之皮算什么?马上苏东坡就问他,那滑稽的滑呢?难道是水之骨?”
马骁愣了一下,接着放声大笑,等笑得停了,再一看桌子上的一锅东坡肉,便又大笑了起来,用手抓一抓她的头发,说:“死丫头,原来你才是滑稽人。”
念萁把他抓乱的长发理顺,说:“笑话好不好笑,应景就成。我指着东坡肉说苏东坡说过的笑话,岂不是正好应景?你笑了,我的笑话就是成功的。”
马骁笑说:“这不是你编的?”念萁说:“说你没学问你还不承认,这是林语堂写的《苏东坡传》里的段子,我不过是拿来博君一笑。”马骁倒也知错就改,闻过则喜,说:“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念萁说:“好,我不生气,不过你怎么说话老没个正经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马骁耸耸肩说:“不知道,它自然而然就出来了,也许看见你就想了呗。”
念萁只好不理他,把冰藕推到他面前,说:“你还是吃这个吧,鱼生痰肉上火的,吃点清热的,你就没这么不正经了。”
马骁说:“我哪里不正经了?我捧你的场,不知多正经。”拈一片藕来吃,学她的样子也想拉出丝来,一咬断了,二咬没丝,三咬整片藕进了嘴,两人嘻嘻哈哈笑一阵儿,吃了晚饭,马骁洗了碗,两人手拉着手下楼去散步,顺便买些东西。
两人长假第一天回了马骁家,第二天回了念萁家,第三天才出发去厦门。马骁网上功课做得仔细,他说三号有人都准备回来了,我们打时间差,人没那么多。念萁自然由他去安排,他喜欢计划事情,她乐得轻松逍遥。
这一次的出游两人都打定了心思要好好过,要补上蜜月的遗憾来,就当是再渡一次蜜月。从上飞机开始,马骁就把念萁照顾得无微不至,空姐来派饮料,马上就说一杯咖啡一杯茶,把茶放在念萁面前说,夫人请用。念萁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把头枕在他肩窝里,两人絮絮说了一程的话。
住进酒店后,窗户面对的就是一个天然海水泳场,好些人在阳光之下细沙之上波浪之间嬉戏,女人们穿着露胳膊露腿露腰露胸露P股的各式新奇泳装,那叫一人活色生香。男人们不过是一条平脚泳裤,没什么花样,一半的男人挺腰凸肚,下了水连救生圈都不用,人家自带了。
马骁看了一眼楼下的风景,叫过念萁说你看那位美眉,身材那叫一个好,葫芦形的,比S形还要夸张。念萁撞他一肘子,说你把眼睛放在正中,别像做贼似的东溜西逛,当心人家的老公和男友请你吃拳头。马骁问你的泳衣呢?拿出来我看看。先前马骁问她带泳衣了没有,念萁说带了,就是不肯给他看,这下是非拿出来不可了。
念萁噘着嘴取出一件印了凤尾芭蕉叶和大红扶桑花的一件头泳衣来,图案是热情的热带花样,站在丛林里绝对有保护色,而那泳衣式样之保守,时光要倒退二十年。不但胸前背后遮得密实,大腿处还有一圈荷叶边,把腿和臀都掩在这一层小裙子里了。
她本来以为马骁会皱眉,嫌她买得太老气,没想到他看了大加赞赏,说:“好,这件泳衣好,配你太好不过了。大花图案遮盖了你没胸的弱点,小裙子又替你增加了臀围,这下就只剩下你的小细腰了。这么一看,你就是S形身材了,不比那些T台上走的排骨精们难看,当然比起刚才那个葫芦妹妹来还是差老大一截。”
念萁当然知道他是在讽刺她,顺手抓了一个枕头朝他扔去,马骁接住枕头说:“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我喜欢在沙滩上看穿比基尼的美女们走来走去,你穿得是多了点,可是别的男人也喜欢看比基尼走路啊,我不能让他们看了便宜去。因此你这么穿是正确的,她们那样穿,也是正确的。”
念萁被他气得抓狂,暴吼一声说:“马小二,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贫的人呢?”
马骁哈哈大笑说:“羊妹妹,我的优点还有待你开发,等下到了水里你就知道了,我这会儿不告诉你,我们先去找好吃的。等下晚上我们游夜泳去,你知不知道后天是中秋?月亮好得不得了,月下美人的好处,比在太阳底下好一百倍。这个就叫晴西湖不如月西湖,阳光美女不如月光美女。”
念萁对他的风言风语已经彻底无语了,不过大白天的不下水也合她的心意,她倒不是怕她的小S身材被人看了去,而是怕晒太阳。当下换了一条宽松的软棉大花裙子,麻编平跟凉鞋,戴了一顶草帽,肩上挎一个草编袋子,十足海边渡假的装束,跟了破T恤旧短裤趿拉鞋的马骁出去环游鹭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