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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孟杳终于做好心理准备跟林继芳好好说道说道自己的用锅规则的时候,林继芳突然又晕倒了一次。
这天孟杳的officehour在晚上,九点钟才下班回家,沙发上没人,电视机关着,厨房里也静悄悄,她顿时就觉得不对劲。
走到卫生间,林继芳半瘫在地上,一只胳膊横在马桶上,整个人像那种恐怖童话里了无生气的发条木偶。
孟杳一瞬间手脚僵直,愣了两秒才走过去,不敢直接动她,无措地轻拍着她的胳膊,不断唤着。
没喊几声,林继芳幽幽转开了眼,脸上的血色似也回来了点。
孟杳见她睁眼,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完全放松,紧紧盯着她的状况,“你感觉怎么样?怎么晕倒了?”
祖孙俩对峙似的互看了半分钟,林继芳再开口,声音居然稳稳的一点儿不见虚弱,骂了句极粗的脏话,“撒了泡尿,脑袋一黑就坐不起来了。”
她抓着孟杳的胳膊站起来,孟杳能感觉到那一双枯槁的手不算无力,可也在颤抖。
“总是晕倒也不行……要不换个医院再看看?”她见林继芳居然没事儿人似的把马桶冲了水,拍拍屁股就要走,开口道。
林继芳回头,“换什么医院?上次那家蛮好。”
上回她趁孟杳出去拿单子的时候跟医生说过实话,说自己不止晕倒过一次,但每次晕了自己也能醒,醒了歇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感觉。林继芳当时就说:“我心里有数,你不用跟我讲好话,你就直接说,我还有多久?”
那医生没见过这么硬气有主意的老人家,笑说:“实话就是,现在看您身体确实没有其他器质性疾病。但人老了就是这样,器官退化、免疫力下降,再加上您心脏这个小问题……我目前只能说,多注意,多检查,多预防。”
林继芳觉得,这家医院至少医生不错,问什么就说什么了。不像上次那家,每个人笑来笑去,也不晓得在笑什么鬼东西。
林继芳没有拒绝,这让孟杳心中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蹲在卫生间地板上和林继芳对视,心想,她得有多混蛋呐,天天想着自己亲奶奶马上就要死。
“好,现在去?”她想作主。
林继芳又气势十足地瞪她,“这都几点了?你预约了?核酸做了?急什么,赶死?!”
孟杳抿抿唇,“赶死”,您还挺会用词。
“那就明天去。”
敬业没两周,她又要跟项主任请假了。
然而林继芳没等到第二天。
孟杳心里揣着事,是自然醒的,盯着天花板发了两分钟的呆,才觉得哪里不对——今天外头居然没有叮叮咣咣的声响吵她。
她心一颤,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掀被跑出书房。
卧室上了锁,孟杳使劲拍门也没人应,慌忙取了备用钥匙打开门,看见林继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明知没用,还是上前叫了好几声。林继芳不应。她又去探她的呼吸,好像有,好像没有;又听心跳,也是好像有,好像没有。
孟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手抖着拨了120。
新梅雅苑离东大近,救护车来得也快,人眨眼被推进急救间,蓝色帘子拉上的声音特别刺耳。
刺啦一声,好像一道强光划了孟杳一下。晃在眼睛上,不疼,但是缓不过来。
到五分钟后医生宣布死亡时间,她终于缓过来。
医生没摘口罩,走出来跟她说死因是急性心梗。
孟杳怔了一下,木然地说:“但她精神一直很好,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只是睡了一觉……”
医生好像见多了这种状况,了然地点头,解释道:“这种情况在老年群体里挺常见的,再加上患者有心脏病史……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