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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被拆,他们在镇上找了一家小炒店,坐了下来。
真是诡异的场景,孟杳在贫瘠的家庭记忆里翻找半天,好像也没有哪一个画面是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的。
一上菜,梅月霞和孟东方同时眼疾手快地往孟杳面前分别挪了一碗美龄粥和一碟小排骨,孟杳疲惫的神经突突直跳。
没等她说什么,梅月霞先夸张地嗤了一声:“女儿出生都没抱一下的,现在晓得给女儿夹菜?她哪喜欢吃排骨?!”
孟东方表情既憋屈又不耐烦,吊着浑浊的眼睛眼白一翻,也阴阳怪气:“…二十多年没见过女儿的,跟我在这里放屁。你就晓得她喜欢吃什么?”
“她喜欢吃美龄粥的呀!她喜欢吃山药喝豆浆的呀!我怎么不晓得?!”梅月霞不容被这样冒犯,信誓旦旦地说。
孟杳太阳穴都快爆炸了,看着面前一碗一碟,还是拿起勺子,低下头去喝粥前下意识看了江何一眼,把排骨往他那边一推。
梅月霞得意的哼声刚嗤出鼻腔,江何执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到自己碗里。
孟东方立刻挺起背,得意地朝梅月霞看回去。
梅月霞不忿,先前准备好的那些个腔调、高姿态,甚至写剧本似的打好了腹稿的台词,通通不要了,饭还没吃一口,直接拎过座边皮包,掏出那一万英镑来。
“啪”——摔在桌上。
孟杳惊得抬头,却因为坐在梅月霞身旁,一眼瞥到她那只包包底部的破损和刮痕。
这只皮包是梅月霞特地带来的,某高奢品牌十几年前的复古款,如今大概只有在中古店才能看到。成色不佳,梅月霞说是因为回国,长途折腾,没必要带那些个好包。可孟杳昨晚看见她拿养护油擦了一个多小时,便知道这大概率是梅月霞拥有的唯一一只包。是假的也不一定。
她忽然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手,将那包往下拉了拉,这样孟东方就不会看到。
可孟东方根本就不会关注一只包。
那一沓钞票已经吸引他全部实现,他腾地站起来,盯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又坐回去,极尽嫌弃地瞪梅月霞一眼,“干什么,干什么东西?!”
梅月霞终于想起了自己打过腹稿的一些台词,挽起包,端着胳膊冷哼一声:“这个钱你拿到,回去跟你们家那些人说,我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以后再也不要把我的名字跟你摆到一起。”
孟东方反应特别迅速地往底下吐了口唾沫,“你还真是不要脸!你以为老子愿意跟你有关系,老子人多得死,要不是你跑出去,老子早就跟别人结婚了!崽都有了!”
梅月霞面容忽然扭曲,原本端着的胳膊愤怒向外一甩,“孟东方,你当着你女儿的面还有脸讲这种话?这种牛皮跟别人吹吹也就算了,我还不晓得你?!你有那个本事生儿子?!老子也不怕跟你讲,老子在英国,开豪车住豪宅,儿子都十六岁,马上要去剑桥读书!你还想生崽?你也配!”
这话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再不顾忌江何孟杳在场。下意识地看孟杳一眼,仿佛还收获了更多的力量,“杳杳现在能这么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要不是我供她出国,她能有这样的机会?!你这个当爹的,出过一分钱?!”
孟东方被她揭了痛处,脸上发白,萎缩佝偻的身体居然也有力气抡起巴掌,二十年前做惯了的事情现在重新捡起来实在毫无难度。
可他的掌风还未扬起,梅月霞抡着膀子勾起皮包,直直往孟东方脸上一挥。
孟东方被皮包迎面击中,居然差点摔倒在地,大幅度地趔趄一下,堪堪抓着桌角才站稳。
可梅月霞也愣住了,脸上居然露出类似后怕的表情。下一秒看到孟东方摇摇晃晃的模样,那一瞬的后怕消失,一种莫名的狂热取而代之,她又迅速换了只手拎包,抡起胳膊,想要再来一击。
“啪——”
孟东方手护着脸往后躲,已经听到了声音,预料中的痛感居然没有到来。
那包的一角打在孟杳的脸上,颧骨上立刻泛起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