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曦拉着脸嘀咕,“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呢,哪里有心思下棋?”蔺容宸似乎终于想到他,“源正,再去准备一副碗筷。”严曦乐颠颠地拉开椅子,他早馋的不行了。御厨啊,一辈子能吃几回?上次喝状元红,那苏州菜让他觉得之前在苏州的四年都白待了。“皇上……这于礼不合……哪有大臣与皇上同桌而食的道理?”若被言官们知晓,肯定要七嘴八舌,喋喋不休地将皇家祖训,天子礼仪搬出来。严曦撅着屁股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正天人交战之际,蔺容宸将碗筷推给他,朝周公公道:“出去,关门!”“?”这是共用一副碗筷?见他迟疑,蔺容宸道:“嫌朕用过?”严曦立即摇头,生怕摇慢了令龙颜大怒,“怎么会?这是微臣的荣幸。别说是碗筷,就是皇上的口水,微臣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口水?”蔺容宸神色复杂。这句话是很容易有歧义的,严曦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那日在应天府的事,脸上没来由的火烧一般发热,低了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饭。除了咀嚼吞咽声,殿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严曦抬头看看蔺容宸,他正埋在一堆公文里,无暇顾及自己,倒也慢慢放松下来。连打了几个嗝后,放下了筷子。“吃完了?”蔺容宸头也不抬地问。“嗯!”严曦走到书案边,等候蔺容宸的吩咐。“朕记得你的《治国策》里说若先治国则先富民,若先富民,需不增税赋,不违农时……”他将一本被朱砂笔圈的红艳艳的奏折递给他,“朕想知道,若是你,该如何‘治官’?”上奏的是左都御史李远,弹劾吏部尚书黄景春:因公徇私,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罪名还真不少。”严曦咋舌,“幸亏没做杜俊的乘龙快婿,否则只怕蹦跶不了几天。”“……”“古往今来,贪污受贿的官员屡禁不止,皇上若想泄愤,最简单迅速的方法便是杀一儆百。”严曦说得极为轻松,反正事不关己。蔺容宸揉揉额头,“杀一儆百?你也说了贪官屡禁不止,杀就能杀得完?更何况,你可知他为何明知朕最恨官员贪污,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因为他的背后是手握重兵的符卓,朕若跟他翻脸,等同于与符卓撕破脸皮。天下兵力三分,符卓独占两分,朕如何杀一儆百?”蔺容宸低叹一声,极其不甘地批了“已阅”两个字,“罢了,如今这局面,朕背负受敌,孤立无援,你一介书生又如何能破?”“皇上不闻,‘意欲取之,必先予之’?”方才一心想走,瞧他眉头深锁,又于心不忍地安慰了一句,“皇上不必过于忧心,说不定哪天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呢?周公公不是说下棋么?微臣虽棋艺不精,但愿陪皇上偷得浮生半日闲。”从开始的节节败退,到最后一溃千里,严曦越下越觉得索然无味,反倒是蔺容宸,毫无悬念的博弈似乎也能令他十分受用,直到周公公进来告知宫门要落锁了,才许他离开。明哲保身恰逢翰林院侍读回乡奔丧,严曦接替他位置为皇上讲读经史。有了上次的对弈,他的棋技竟然没有被嫌弃,隔三差五地被蔺容宸召到安和殿,陪自己下棋。可能是官升的太快,很快就遭人惦记了,但天地良心,蔺容宸升他官完全是为了打发时间。严曦特别冤。未过几日,符卓派人将黄景春请到太师府。黄景春细细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没有哪里做得不对,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半柱香后,符卓出来。“太师召见下官,不知所为何事?”“此次严曦的职务调动,可是你的意思?”符卓开门见山。黄景春摇摇头,“是皇上的安排。”符卓微一沉思,问道:“这个严曦,你知道多少?”此事不需符卓交代,早在得知新科状元的名字后,他就派人暗中调查严曦了。所得的跟蔺容宸知道的不相上下。但在调查过程中他还发现另一件事,李行之并非出海云游,而是跟刘顾纯一起去了玉田。玉田,那可是延丹和云楚的交界。李行之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头,去那里做什么?只是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便也没有跟符卓说起。“严曦在姑苏的名声很差。只知道他从前是个讨饭的叫花子,后来在水墨轩做了学徒,偶然遇到李行之,被带了回去。”严曦逃难至苏州,恰逢梁砚文病重,盘缠用尽,为了给梁砚文筹措药费,不得已才沿街乞讨,前后不足五日,所以认识他的人极少,黄景春能查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