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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干的?”余庆春双颊哆嗦地问,手依然掐着余初的腿,突然提高嗓门,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大吼:“在哪儿找的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关你什么事呢?余初倍感屈辱,猛一抬腿踹上他胸口,将他踹倒在地,自己趁机赶紧爬起来。但他还没有完全直起身,就被余庆春用胳膊勾住了脖子,喉咙被狠狠地勒住,喉管里面剧烈地酸痛,呼吸也艰难起来。
余庆春就这样用胳膊卡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外拖。余初因为缺氧而浑身发软,也不再抵抗,只用手扒着那条胳膊,让自己喉咙好受一点儿。他由着余庆春把他拖到浴室外面,妈妈没在家,这就是极大的幸运。
但他发现余庆春竟然要去他们的卧室。
不能在那间屋里挨打,不能在妈妈受罪的屋里挨打。
余初被这个强烈的念头刺激着,又开始拼命挣扎。他越挣扎,余庆春就越生气,把他用力摜到地上,又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下,大概有三四下。像之前耳根挨的那一拳,余初又浑身发软地瘫在地上,直到身上挨了尖锐的一下。
皮带抽上第一下后,余初就把自己蜷了起来,一开始是穿山甲的形状,后来就成了乌龟,鼓着背,努力把其余的部分都藏到底下。只是人的后背也是软的,也怕疼。
皮带一边抽着,一边问:“知道错了吗!以后还敢吗?”
乌龟一样的余初在心里大喊:“知道了!不敢了!”但是嘴巴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不习惯忍受这种疼痛,还是刚才那几下磕坏了脑袋,余初失禁了,一小股液体缓缓地从他身下流出来,流到余庆春和妈妈的双人床下。
虐打停止了,余庆春后怕地揽住他,小声喊他:“小初,小初,你没事吧?爸爸错了,爸爸不是故意的。”
余初被他抱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他竟然起了生理反应。余初这时已经被打懵了,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来趴在床上稍微清醒了一些,回忆起余庆春刚刚那异样的羞愧而震惊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吃力地爬到床边,扒着床沿剧烈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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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是知静没有给余初安全感。如果说余初是不成熟的边缘人格,那知静有时候也只是个二十六岁的有强迫症的小青年。
第62章倒数
妈妈回家以后,被余初满脸的血吓到尖叫,但真正严重的是失禁。余初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打坏了,求他们带自己去医院检查。
这是他挨打后说的第一句话。余初妈妈迟疑,“需要去医院吗?”余庆春忙说:“听小初的。”又往妻子手里递了条温热的毛巾,说:“你给小初擦擦脸。”
擦擦脸上的血,额头磕破了,流下来的血。
妈妈用毛巾小心地擦了两下就不敢擦了,手哆嗦得厉害,以前打得多狠都没流这么多血。
余初把毛巾从妈妈手里拿过来,在自己脸上简单地抹了抹,说:“没事,妈,头上血管多,所以流血多,伤口应该不大,已经不流了……但是我想赶紧去医院。”这次余庆春没有用皮带扣,但他怕自己变娇气了,被打坏了脊椎。
妈妈转身在丈夫脸上狠狠扇起耳光,一边打一边哭:“你打他头!你把他头都打破了!”余庆春紧闭着嘴被妻子扇得一晃一晃。
余初的妈妈不会开车,也不能叫司机,怕丢人,本市的医院也不敢去,怕碰上熟人影响不好,只能余庆春开车带着他们去了邻市。但他没进医院,因为他脸上也肿了,也怕万一碰见能认出他的人,只让余初妈妈带着余初去做检查。
脊椎神经没有损伤,泌尿系统也没问题,医生说失禁可能是吓的,日后还要继续观察,看是否还有大毛病;除此之外,头部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所以会呕吐头晕,回家后要卧床修养。余初的妈妈对医生说是碰到了劫道的小流氓,不知道医生信没信。
不过没关系,他们做什么、说什么,对余初而言都已经没有关系。脊椎没受伤就好——谭知静那双沉静的眼睛在他脑海里闪现,但他当即意识到这一映象毫无意义,那双眼睛便消失了——不会残疾就好,如果残疾了,他能指望谁?
额头磕破了,是一条细长的伤口,在发际线以下靠左的位置。伤口不算大,按理说自己就能愈合,但妈妈担心他破相,就让医生用小针缝了线,这样以后留的疤能小一些。一共缝了五针。
余初挨过那么多打,以前也有见血的时候,都是在家处理,倒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他觉得新鲜,便对护士说:“姐姐你帮我在背上也抹点儿药吧,是不是能好得快一点儿?”
掀开衣服的时候,护士低叫了一声。余初长相讨人喜欢,细皮嫩肉看着像是蜜里泡大的,刚才缝针的时候却吭都没吭一声,让人心疼。
护士上药的时候瞥了他妈妈一眼,忍不住说:“这是跟孩子有仇吗?后背这里是脊椎,全是重要神经,可不禁打,万一一个寸劲儿打坏了,孩子这辈子就完了!”
妈妈一直在流眼泪,闻言脸上先是一红,随后血色褪下去,渐渐苍白起来。
护士不仅看出她不顶用,还看出家里那个是个惯犯,就问余初:“还在上学吗?住校吗?”
余初说自己马上就去外地上大学了。
“那就好!”护士替他高兴,“去了大学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经济独立是最重要的。”又小声安慰他:“马上就熬出来了。”
余初笑了笑,点点头。
从诊室出来以后,妈妈陪着余初慢慢走,心疼地埋怨:“你干嘛还手呀,又打不过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有劲,他以前天天干农活的,还是断掌,本来就没轻重,你还手他肯定更生气——”
“这是我第一次还手。”余初打断妈妈的话,颇心平气和地说:“但不是我第一次挨打,也不是第二次、第三次。”
妈妈没法直视他,垂下眼睛,“那好歹没打这么重啊……你又不是你不知道你爸爸的脾气,你小时候都不还手的,这会儿跟他对着来,他肯定是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才那么生气,你也知道他一生气就管不住自己——”
“他不是我爸爸。”余初的语气依然是平静的,但直直地看着妈妈的眼睛,“你不要在我面前替他说话,我受不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儿,让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让我相信他像别人的爸爸那样疼他的孩子,你想避免矛盾,想让那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幸福。但是不可能的,妈,不正常的是他,只要他还在那个家里、还是那个说了算的人,我们就都不可能幸福。”
余初从没这样和妈妈说过话,妈妈露出震惊又受伤的表情,徒劳地说出和刚刚护士说的一样的话:“等你上了大学就好了。”
“我去上大学了,你怎么办呢?”余初问,“我觉得你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刘阿姨呢。刘阿姨每天就是到处玩儿、消费,花郑铎他爸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整天都高高兴兴的,还帮郑铎他爸打掩护,到现在郑铎都不知道他爸在外面有几个,那才是一家人每个都开开心心的。哪个大人像你一样成天想着爱不爱的事呢?而且你真觉得你和余庆春之间是爱情吗?他让你扇几巴掌,再装模作样好像他比你还痛苦,你就觉得那是爱你的证明了。可他要是真爱你,怎么会舍得跟你动手,怎么舍得让你看着我跟条狗似的被他打得满地爬?啊……我可能不算数,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你觉得他爱你,相信你们是你们那代人少有的爱情,相信你们就是这种相爱模式。可是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舍不得看他受苦,舍不得看他难受,看见他不高兴就恨不得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全挪到自己身上,看见他皱一下眉头都心疼得不得了,更别提看他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