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着嗓子说罢这些话,抱起了三儿,又扭头对呆若木鸡的丫鬟们道:“对了,要是你们见着了象王,就与他说,少行些歪门邪道,要是敢召鬼王,大司命便会来抽烂他的屁股!”
撇下丫鬟们,易情抱着三儿溜进了正房里。明间中只点着一支白蜡,没甚么烟火气,冷冷清清。正中央摆着张八仙桌,一张圈椅,桌上摆着一碟五香牛肉,十几只白馒头,一小盒莲花酥。他馋涎欲滴,将三儿放在灯挂椅上,伸手便拿起一只馒头欲啃,却觉不对。
仔细一看碟缘,散落着些发紫的药粉,约莫是掺进了能药死人的孩儿菊。
他掰开馒头,却见里头浅紫的药粉更甚,书成几个大字。
易情对着烛火一看,那用药粉写的字写得潦草狷狂,是七齿象王对他下的战书:
“——逆我者亡。”
易情没动晚膳,去井边汲水洗净了手,将前几顿藏在衣里的冷馒头掏出来,分了一半给三儿。七齿象曾是他手下的胥吏,如今却肖想着要召出大批鬼王来铸神迹,他不能任这厮残害朝歌人。鬼王弓槃荼也是左家召的,他还与左氏有一笔债要算。
翌日晨起时,他到庭院中闲晃,扯马头墙下的山茶花,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对付七齿象王。
一抹红影飘到眼前,眼覆红绫的俊秀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叫道:
“师兄。”
易情抬头,却见祝阴勾唇浅笑,笑意明艳,仿佛连满园火红的山茶花都陡然失色。祝阴在府中倒座房里住了一夜,与下人们挤在一起。神龛无处安放,他只得在榻边摆了几只神君的陶人,又怕有人起夜时碰跌了,便惴惴不安地揣在怀里过了一夜。
祝阴开门见山地问:“鬼王在何处?”
易情想起自己哄骗他来的缘由便是要杀鬼王,这厮约莫是想杀完鬼王后便脚底抹油开溜。
“别心急,鬼王还未长好。”易情说,“方种进花盆里两日,待我多浇些水,不日便能长成。”
祝阴说:“噢,既然还未长成,祝某也不可游手好闲,今日便去大梁城中除些余留的三尸鬼罢。”
他一摆袍袖,转身便要驱风而走,却被易情抱住了腿,叫道,“师弟,留步!这里有个坏得透顶的姑丈人,要拿我性命!你得贴身护我,不然我会死无全尸!”
“他要拿师兄的性命,又与祝某何干?”
易情叫道:“我和你红线相牵,是性命攸关的一对儿。我若是死了,你也不会好过,所以你得救我!”
祝阴却微笑:“甚么一对儿?师兄的另一半分明是左氏千金。她的绣球砸中了您,您是她的赘婿,而祝某只是一个给您梳头的小厮儿。”
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易情恨得磨牙。祝阴拖着他行了几步,总算停下脚,扭头道:
“既然师兄执意相留,祝某便不再移步。可除魔之事一日不可耽搁,师兄知道这里近处可有妖魔么?”
易情正发着愣,却见一个凶邪的微笑在他颊边徐徐绽放。
“对了,师兄不正是妖魔么?既然您不许祝某离您身边一步,踏出左氏宅邸。”
祝阴活动着腕节,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笑靥如花。
“那今日…祝某便来祓除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