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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想到吴聆会忽然死在邪修的手上。
终于,一个长白弟子握着剑刷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吴洞庭与吴鹤楼道:“邪修孟长青泯灭天良,残杀同道,请掌教下令,天下道门中人,见之必诛!”
最后四个字,吐出来时掷地有声,他直接猩红了眼睛。
卷地风雷刮过道坛,天地间风云剧变。
山脚下的道观中,白瞎子望着青瓷碗中的两枚铜钱,终于他吐出了一口气,起身遥对着蜀地的方向深深一拜。吴聆当日在蜀地弑杀一方山水正神,如今吴聆已死,蜀地兽族与吴聆的恩怨算是一笔勾销。
白瞎子找到孟长青的时候,孟长青正一个人靠在黑暗的巷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煞气反噬逆行入四肢百骸,他身上出现了吕仙朝曾经有过的那种大块血斑,连黑色的衣裳都给透了出来,他看上去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沉沉死气。白瞎子想起自己问孟长青,有几成把握杀了吴聆,这人回自己说,他自有办法,原来他的办法就是这样,直接强行催动煞气到极致,一击必杀。
这是以命换命。孟长青现在气绝倒地白瞎子都不觉得意外,这种程度的煞气反噬,寻常修士撑不过半刻钟。本来就是靠着煞气维系着这条命,若说之前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能活,如今谁知道他到底能活几天、几个时辰?
白瞎子开口道:“吴聆已死,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吴地道盟、蜀地道门世家、以长白宗为首的春南道宗还有以玄武为首的东临道宗已经联合起来,誓要取你的性命。此地不宜久留,另半部《符契》如今也没了踪迹,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你如今煞气反噬,我们还是先回太白城?”
鲜血顺着衣摆往下滴,又很快被雨冲掉了,孟长青似乎是知道白瞎子心中所想,低声道:“我不会死,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我会做到。”
白瞎子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一个妖物也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所谓的感情,可他此刻看着孟长青沿着黑暗巷子往前走的背影,心中却忽然生出莫名的悲凉感觉来。他就是想到了初次见到孟长青的场景,所有人都在心疼吴聆,谁又记得眼前这个人也曾经是道门中万人瞩目的天才少年剑修,也曾被人称作盖世无双,都说吴闻过死不悔改,谁又不是呢?
说来可笑啊,孟长青这人当初自诩出身道宗正统高人一等,一辈子就没看得起妖物与邪修,如今自己成了不人不鬼的邪修不说,到最后还是沦为和一群鬼魂与妖物为伍了。人间百姓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人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的。
消息满天下乱飞,长白伏魔台却是一片安静。吴聆死在此地,长白将吴聆的尸身带回了他生前居住的梦华殿,并封锁了伏魔台。夜幕降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一阵低吟声,像是有人在念着一些古怪的北地梵文,沙哑的声音飘荡在空中。
十几个装束古怪的红袍僧出现在伏魔台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无声无息地进入长白的。过了不久,那群红袍僧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其中一个僧人手中有团雾气似的东西,在夜里泛着微微的辉光。
孟长青杀人的消息很快被李岳阳带回了玄武,玄武诸位道人没有一个不震惊的,内宗已经吵成了一团。
长白宗因为长白大弟子或者直接说未来的掌门继承人惨死而一片愁云惨淡,如果说孟长青之前在吴地杀人、救走吕仙朝,长白宗都因为孟长青是玄武真人的弟子而顾忌着给玄武留了脸面,那么这一次吴聆的惨死,长白宗可以说是被彻底激怒了。作为六千年大宗,无论是弟子数量、门派底蕴、道门声望都是第一的入世宗派,长白宗很快就用实际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如今,长白已经取代了吴地道盟成为了组织道门围剿孟长青的新话事人。
真武大殿中,三位真人齐聚一堂。
“依我说,再不必管了。”谢仲春道,“他已经走火入魔,直接逐出玄武杀了便是。”
南乡子问道:“他真的杀了吴闻过?”
谢仲春道:“李岳阳亲眼所见。他已经彻底疯了,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天下人都在非议玄武,玄武立宗四千年,还是头一回出这样的弟子。”谢仲春确实无比震怒,自从当初陶泽与孟长青卷入西洲城一事起,玄武便顶着极大的压力,陶泽只知怪罪玄武没有为他主持公道,却不知玄武为他挡下了多少才保住他这条命。
而孟长青呢?这样的弟子,他也配叫做玄武弟子?他何曾将玄武道门放在眼里,将师训放在眼里?当众诛杀长白宗未来继承人,修炼邪术,救走邪修,哪一条不是死罪?谢仲春道:“早知今日,当初绝不该收他!”
南乡子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李道玄,为了照拂李道玄的面子,他道:“事情还未查清楚,他或是也有苦衷。他确实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谢仲春只觉得南乡子这话荒唐,“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假?他早就修炼邪术修到脑子都没了!”见南乡子不停望向李道玄,谢仲春道:“不必看他了。”他对着李道玄道:“师弟,我这番话就是说给你听的。”
这是自李道玄上山几百年来,谢仲春第一次对着李道玄用如此语气说话,“要我说孟长青之所以敢才如今日这般肆意妄为,也是因师弟你一味宽纵放溺,管教弟子哪里能够如此?你这是害了他!”
见李道玄不说话,谢仲春忍了忍,想起这阵子愈演愈烈的风波还有至今都躲着不见人的孟长青,到底没能忍住,继续道:“徒弟犯下了事,众人只会说师父管教无方,说玄武无能,他既是你的弟子,更该是其他道门晚生的表率,如今他这副样子不仅害了自己,玄武千年清誉更是毁在他一个人手上!前些日子道门中还传他曾与人做炉鼎,有断袖之癖,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就差直接问李道玄,你是如何教的?
若非实在觉得孟长青荒谬至极,这些东西有辱视听,谢仲春也不会与李道玄说这些。
李道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南乡子终于制止了谢仲春,道:“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他入了魔道,玄武自然不会放过他,一切只按道规处置。”
谢仲春没有再说话,拂袖起身离开。南乡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李道玄两人,他看向李道玄,低声道:“他是痛心,说了什么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李道玄问道:“他真的杀了吴聆?”
“他称吴聆是魔物,说吴地修士、长白弟子还有许多人都是吴聆所杀,听上去像是走火入魔的胡话。”南乡子低声道:“我收到消息比你们早一些,他说的我倒是真的派人去查了,一些是至今都无所定论的悬案,另一些是牵强附会的陈年旧事,确实是与吴闻过无关,反倒有许多与他脱离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