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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地狱的门票,那他就是她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了。
站台上有士兵穿梭往来,偶有风吹过,四下没有树木建筑,那风也让人觉得分外凄凉。冷风将她鬓边有些垂下的头发吹起,在她泛着微红的脸颊边飘荡摩挲。
荣逸泽看到她手中的帽子,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去她头上的簪子。青丝如瀑,瞬间散落。一编香丝云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
“你……”婉初惊慌地想要大叫一声,但此时此地也只能尽力压抑住叫喊的冲动,拧着眉头狠狠盯着他。
荣逸泽旁若无人地笑了笑,把她的簪子叼在嘴里,微微俯下身,双手拢起她的头发绾起来。手指滑入她头发里的瞬间,好像是一串温润的玉珠一颗一颗从心头滑了过去,落在无人的角落。他自己都没觉察过,他觊觎这三千青丝有多久了。
腾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帽子拿过来戴在头上。末了,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微笑。
本是僭越逾礼的事情,他偏偏做得严肃庄重,叫她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得无奈地随他去了。
“沈家那里,还有劳三公子遮掩一番。走得匆忙,连凤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现在还能托付谁。
“放心,我会去说。簪子我替你先收着。”他语气难得的正经,听在耳里分外的温柔。
“不知道怎么谢你了,万一……还要连累你……”婉初的声音低了下去。
“亏你有良心,如果不想连累我,记得好好地回来。至于谢嘛,你不如路上慢慢想。简单点,以身相许也不错。”荣逸泽说得不紧不慢,本是轻薄的话,语气却分外认真。
婉初又想说什么,荣逸泽唇角挑起一个笑,抬手又替她压了压帽檐。那动作自然得让婉初都感觉不到他的轻佻。索性无言地咬了咬唇,轻轻说了声再见,转身上了西去的列车。
列车长鸣,将她决绝的背影淹没在浓烟里。
第四章等闲识得周郎面
白玉致一边梳头一边歪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你还真把那小姑娘弄通州去了?你不是要做大棒,棒打鸳鸯吗?”
荣逸泽手里正捏着一杯红酒,轻轻一摇,那嫣红的壁挂忽地就让他想起傅婉初羞怯时的脸。“那样的人,总得吃些苦头,才能认清楚现实。”
白玉致撇撇嘴,嗔道:“真是看不下去,三郎你真是忍得下心,你们这样算计一个女孩子!”
“她自己傻而已。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还真打算和她的情人生死相依?”荣逸泽卷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一碰到味蕾,口里便生出点点甘涩的味道来。
“傻?我看是勇敢吧。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会懂得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呢?”白玉致幽幽地说。
荣逸泽放下酒杯,贴到她身后,在她耳边笑着道:“呵呵,我看这世间最不信‘情’的,就是你白玉致了吧。”
镜子里两人紧贴的面部,看上去那么亲密无间。
白玉致幽幽叹了一声:“我自己那是不敢轻信的。但看着这样勇敢的女子,总叫人佩服。”
是的,其实他心里何尝不觉得她是勇敢,可又觉得她傻。在他看来,只要是男人,在权势名利面前那都是没半分定力的。哪怕是现在有,不代表以后有。“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唯见青陵台。”可她就这样做无谓的挣扎,他不过就是让她早日看清人心而已,顺带着也是求自己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