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们一同举杯【双更,请确认你看了上一章】许慎珣其实挺喜欢做饭的,更确切一点来说,他喜欢给周清做饭,并享受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以前周清出去干活的时候都是许慎珣放学回来将饭做好,后面几年也是,直到他的事业开始忙起来,才不得不放弃了这项家庭工作。假期总是可以理直气壮起的很晚。9点多的时候他下楼,窗外是碧海蓝天,金色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他把长发扎起来,一边煎鸡蛋一边将剥好的橙子放进榨汁机里。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他去叫周清起床吃饭。走近的时候听到周清在跟人打电话。“好的,那就定在13号下午。”周清说:“我也很期待和您面谈。”许慎珣在他挂断电话之后才推开门,周清的睡衣穿得乱七八糟,像是急匆匆套上的。头发也像鸟窝一样,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很多。他平日里比较内敛,这会看上去那些明亮而鲜艳的快乐却像是要淌出来似的。他伸出胳膊,许慎珣还没有走近他就搂了过来,没有戴假肢,那个踉跄把许慎珣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他大步走过去将人接在怀里,周清紧紧地抱住他:“李青对我的剧本有兴趣,他的助理约我面谈。”“我之前打听过,跟我一样被约的应该还有两个,面谈也未必就能入选。”周清神采飞扬:“但是那是李青——他竟然真的会看上我的剧本。”和那天在周清剧组时看到的一样,许慎珣想。只是这次不是和那些不重要的人,而是在他的怀里,所以也不用再嫉妒什么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候那一瞬间滋生出来的阴暗情绪,在拥抱这个和年轻时一样快乐的哥哥时也慢慢消融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周清就应该是这样的,凭他的意志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他在这个年纪本该是这样意气风发,而不应该是近些年许慎珣已经习惯了的隐忍沉默。那种感觉像是将本以为已经失去的珍宝重新揽于怀中。许慎珣感到自己的胸口慢慢发烫。过去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本能地因为周清对他的不断让步感到不安,越是知道周清不喜欢那样,就越是忍不住不断试探他的底线到底在哪,用对方的牺牲证明自己还是被爱的。就像溺水的人只会不顾一切地抓住施救者,许慎珣知道不应该这样,但是本能绑架着他,让他眼睁睁地看两人一同溺亡也无法放手。只是明白道理和能不能做到常常是两回事,心里这么想,许慎珣嘴上还是不情愿道:“不是说这部剧结束了要陪我吗?”周清也慢慢从那股激动中平静了下来:“他们已经定了两个编剧了,都挺有名的。如果真的用我的本子,要不要我做编剧也不确定。”“如果真的能进组,那我尽量周末飞你那边。”周清想了想:“他们大概率在申市拍,离你下半年那部挺近的。”许慎珣坐在他旁边:“李青脾气很差,跟刘导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如果真的在他手下做事,他说的没用的话你就当放屁就好。”漂亮美人说脏话还是挺有冲击感的,周清:“好。”许慎珣停了片刻:“李青跟魏赫有段时间关系挺好,是他帮你介绍的吗?”周清并没有要回避这个问题的意思:“对。”他就那样坦坦荡荡地看过来,许慎珣沉默半响,还是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做这一行吗?”“如果找到更喜欢的,可能也会改主意。”周清看到许慎珣耳垂的那个牙印,伸手摸了摸:“但现在做的我也很喜欢,所以打算先发展试试。”“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周清说:“并且也没打算参考你的反对意见。”“就像昨晚一样。”他松开手。被人使用,被强迫着爽到失神的记忆又浮了上来。周清握着绞紧他脖颈的绳子,许慎珣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伤害他了。那些控制不住的监视定位到此为止,他也不用再没日没夜地沉湎于被发现被厌恶的恐惧之中。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尽数托付于人,许慎珣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他的一切都是周清的,周清需要他,周清不会扔下他,他是有用的。他昨晚睡了几个月来最好的一觉,在那之后。夏天的风从露台吹进来,带来一阵馥郁的花香。周清穿好假肢下楼,将许慎珣做好的早餐从锅里乘了出来。他轻快的脚步像是十七岁。许慎珣俯身在二楼探进来的花枝间看他,海浪冲刷海岸的声音循环往复。在周清倒橙汁的时候,许慎珣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杀青宴开在魏家的别墅里。每个宾客都有专门的引导,别墅和庭院提前半月就开始布置。空运来的龙虾帝王蟹无限量供应,香槟叠放成塔供人取用,侍者穿梭其间端着特调的酒送给有需要的人。泳池也开放了,私人电影院桑拿房一应俱全,魏赫甚至大方地拿出了几辆爱车供人试驾——是的,在这郊外的偏僻地方,他甚至还在后面修了一个小型的私人赛车场。周清一开始以为只是吃顿饭,但是看这势头已经完全是派对了。这么大方的投资人在业内也属罕见——这是张编说的。所有的人都玩疯了,周清下午的时候看到几个男演员在拼酒,把不同类型的酒混在一起让人蒙住眼睛猜,从他一扫而过的标签来看,每一瓶酒都贵的令人咂舌。他路过的时候还被拉着灌了几杯。从下午喝到晚上,饶是周清也有点扛不住了。但偏偏在这种散场的酒席上好多人是拒绝不了的,和刚开始只是打算做个兼职不同,他现在有在这行长久发展的打算,剧组内一些人也对他颇为照顾,那有些敬酒他就推辞不得。好在吧台后的调酒师跟他认识,就是和魏赫一起去他婚礼的那个小哥,看上去应该是被魏赫拉过来临时凑数的。他看周清脸色不好,给他的高脚杯里倒了温水,说再有人敬他就假装喝的是酒。只是有点晚了。八点多的时候周清在卫生间吐了一波,出来的时候感觉路已经有点重影了。想着找个地方躲一会,到点就走,结果被眼尖的导演发现一把拉了过去。“周编,我真的感谢你。”他满面红晕,显然也喝了不少:“要不是你跟许、许影帝打招呼,我们还真不能白赚这个宣传!”我没有跟他打招呼啊,周清晕晕乎乎地想,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导演又往手里塞了一杯酒:“怎么也得喝一杯!来!他转了我们的宣传微博之后,我们官微下面涨了二十多万粉,上次许影帝来,我跟他说了这个事,没想到他这么够意思哈哈哈哈,你一定得替我好好感谢他!”周清稀里糊涂地喝了那杯酒,趁着摄影来找导演说话的功夫溜走了。他找了偏僻的花园石阶坐着,别墅里的音乐声逐渐远去,夜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脸是滚烫的。酒精让他有些做不了主,周清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降温,旁边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声音:“别拍了,本来就长得一般,再拍就更看不下去了。”周清看着魏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掂着一瓶麦卡伦。周清眼睛一亮:“1989?”“对。”魏赫说,他坐到周清旁边,把那瓶喝了一半的酒递给他。周清对着瓶子喝了一口,浓郁而丰润的干果味瞬间席卷了味蕾。胃里已经很难受了,但吐过之后就觉得他还能喝。他意犹未尽地品完那股回甘,对一旁的魏赫说:“我见过李青了,他说下月初给我回复,不管怎么样,多谢你的牵线搭桥。”魏赫不以为然道:“谢我做什么?谢你自己好了,万一他把你拒了,到时候又要后悔道谢道早了。”酒精一股一股地冲到脑袋里,周清严肃道:“我不是那样的人!”魏赫被他盯得心烦意乱,他酒量本就不好,今天也被一顿猛灌,这会也不怎么清醒:“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烦死了,不要盯着我。”周清:“哦。”
他们俩坐在那,对面的不知道什么树挂了夜灯,只莹莹地笼下薄纱一样的光。魏赫好像抽空去洗了个澡,发梢有点湿,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夏天的晚上吹风确实舒服,自从发现许慎珣的自毁倾向后周清就一直紧绷着,现在突然松弛下来,他感觉整个人都散了似的。他又喝了一口酒。“你说,我们的剧会不会红啊。”周清突然问。魏赫哼了一声,不容置疑道:“你在想什么?这剧有我啊。”“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骂我吗?他们为了找茬也会专程来看的。”魏赫骄傲道:“我是演过烂剧,可我没演过凉剧。”周清被他说的乐观起来,欣慰道:“对,幸好有你。”他这么说了,魏赫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扭了扭,四根手臂和腿突然像是第一天出现在他身上似的,怎么都扭不到合适的摆放位置。“你讲话怪恶心的。”他掩饰性地攻击道。周清喝了口酒:“你也不赖。”魏赫迟钝地转头,没看出来周清是喝多了还是说错话了,半分钟原理,看不出来就忽略掉。于是他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而且我们的剧很有实力,演员不用说了,导演也拿过奖很有经验。宣发我会花钱请最好的,根本不是姓许的那条转发微博能比的,哼。”周清突然道:“你会成为大演员的,这部剧你演的特别好特别好。”他认真地看着魏赫说:“我要是颁奖的,我就会把影帝颁给你。”魏赫愣愣地看着他。酒精的作用下,他和周清一样忘了他们拍的是电视剧这件事,也忘了追究“大演员”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脑内运转简直要过载了,冒烟似的,合适的话一句都想不出来,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哦。”“你也会成为大编剧的。”魏赫顺从本心说:“很大的大编剧。”周清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他举起酒瓶:“好,我们都会功成名就的。让我们为我们的光明未来干杯!”魏赫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半响才抬起头:“我没有酒杯。”于是周清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后,把那个酒瓶还给了魏赫,看着他也喝下去,周清高兴道:“你喝了这个,你以后就是大明星了。”魏赫不高兴:“我已经是大明星了。”周清:“哦,那就变成更大的明星,变成……太阳什么的,对,就是太阳。”尽管自己也不清醒,但魏赫还是看出来周清也喝多了。平时的周清总是憋着坏水的样子,哪里有现在的这份好心?他们两个坐在石阶上,像是穷鬼幻想娶白富美那样把觉得对方应该拿的顶级大奖说了一遍,互相吹嘘累了后,魏赫突然道:“要不要去试试我新买的玛莎拉蒂?”“海神发动机,29秒破百。”魏赫兴致勃勃道:“下午已经让他们试过其他的了,这辆是我的宝贝——只让你试,现在赛车场只有我们俩。”周清的眼睛亮了起来。片刻后,他说:“算了,酒后还开车,亲人两行泪。”“泪什么泪?”魏赫不留情面地说:“现在过去除了我们俩那里鬼都没有,跑车安全保护措施是一流的,你懂什么叫‘私人’赛车场吗?”周清说:“也就是说如果出事完全没有人来救我们,死的也只有我们俩了。”魏赫有些疑惑:“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嘴还是这么毒?”周清:“喝醉的是你,我没喝醉。”他开始往后坐,在石阶下晃两只脚。魏赫生气了:“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我以为你不是这种人的。”他像个被同伴拒绝一起去干坏事的青少年那样气呼呼地站起来,想要离开,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又回来站到周清面前:“以前不是还非要让我跟别人山路赛车吗?周清,现在装什么好人啊,还是你现在改变主意要告诉我你从小就是这种‘乖小孩’了?”周清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不是。”他平和地说:“我以前不是。”魏赫毫不客气:“那你跟我去试车。”周清不动:“我不去,我已经结婚了,我不能跟你死在一起。”汹涌的愤怒冲了上来,魏赫大声说:“什么鬼结婚——你自己问问你自己,是你心甘情愿和他结婚的吗?”“那种人,那种人。”他像是困兽一样转了两圈,愤怒地说道:“你觉得他正常吗?他搞坏你的工作,不想让你学车,只想把你藏在家里。变态一样!你想和这种混蛋一起过完你的下半辈子吗?”周清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开口道:“我知道他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夜晚的花香愈发馥郁,丝丝缕缕地弥漫在空气中。周清轻声说:“但是我爱他。”魏赫像是忘记了怎么呼吸一样。他站在挂着夜灯的树下,面色和灯光一样惨白。过了好久,他才嘶哑地问:“那我呢?”他的腿像是有千钧之重,无法支撑他迈过那一点距离走到周清面前,他厌恶于自己声音中透出的绝望和卑微:“你说过的……你承认过的。”周清看着他,感觉自己也像是被人攒到手中挤压似的。他有些狼狈地扭过头,不想被魏赫看到脸上的不忍。他抓紧酒瓶,用力到了指骨泛白的程度,过了半响才说:“……我不知道。”“一个人不应该同时喜欢两个人。”周清说,酒精让他昏沉,但也让他松懈了防备,让那些一直紧闭于心底的只言片语流泻而出:“所以我想,我大概是不喜欢你的吧。”散场时魏赫在门口送客,他看到宾利车旁站着的长发男人。周清走到他身边,他们自然而然地牵起手,像世间无数最普通的爱侣那样,在宴会结束后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