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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女孩的回忆（第1页）

是一个夏日的清晨，天虽是才蒙蒙亮，但吹过的风中已经带着些许温热的潮湿了，狭窄的巷道里面早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骑着自行车将衬衣扎得一板一眼的年轻眼镜男，有匆匆过路想去菜市场抢新鲜蔬菜的大婶儿，还有一脸倦容穿着汗褂的中年男人蹲在路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漱着口，更有二楼窗户里传来的母亲扯着嗓子提醒孩子上课的时间就快到了的不耐烦的喊叫声，这样的清晨，和昨日前日甚至上个月都是一样的，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准确的说是一个比同龄人都要瘦小的女孩儿，背着一个比自己身形大很多的书包，穿着一件不知洗了多少遍已经有些褪色泛白的夏日校服，头发是用最便宜的黄胶皮筋系在头顶上的，唯独那细长嫩白的脖颈上，戴着一根崭新的红领巾，和女孩子的一身寒酸穿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巷口有个小摊，摊子上整齐地码着一排刚出锅的韭菜鸡蛋油炸粑，每一个都看起来金黄酥脆，旁边是一个搁在简易火炉上的大铁锅，铁锅里煮着豆浆，那种豆制品独有酸香味儿跟着潮湿的微风飘荡在整条巷子之中，小女孩踌躇地站在那里，看着仍在滴油的油炸粑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大大的眼睛里面泛着渴望的光。

“要一个吗，新鲜出锅的，可香脆呢”摊贩也看出了小女孩儿脸上抑制不住的渴望表情，热情地询问到。

“不了叔叔，刚才妈妈在家里已经给我做过面条了，我吃得可饱了”被摊贩这一问，小女孩有些尴尬，脸一红，随便找了个借口赶紧溜走了，因为她知道，她身上的钱只够买两个馒头的，要是这会儿买油炸粑的话，下午弟弟妹妹就得挨饿了。

“这孩子，每天都来看，每天都不买，就看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可怜哟，一看就是没得大人管的，啧啧啧”虽然女孩儿已经尽量走得很快了，但是摊贩同旁边顾客闲聊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女孩儿的耳朵里，女孩儿脸更红了，把头埋得更低了，不停地加快了步伐，就想赶紧逃离这样的尴尬的现场。

啪，就在女孩儿终于逃离附近的街区走到了大马路上时，一个像是石头一样坚硬的小东西一下砸在了女孩儿的书包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孩儿却还是像无事的人一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握住书包背带的手越发抓得更紧了，指关节已经开始有些微微泛白，身后传来略带讥讽的清脆笑声。又走了十来分钟以后，女孩儿终于来到了教学楼，上到三楼，进了三年七班的教室，在最角落的第一排坐了下去，此时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很多同学都已经提前就坐，整个教室充满了活力的喧闹，但是女孩却如投入大海的一粒沙子，没有一个人同她打招呼，就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

“哟，这不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吗？平时不是就喜欢在男生面前装穷装柔弱吗，现在得了奖学金，大家同学一场，要不我给你做主，请大家同学一人吃一根冰棍，大家说好不好呀？”听到有人同自己说话，女孩儿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然后又跟没事的人一般继续从书包里面拿出书，笔记本，文具盒一一放到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

“你，你敢不理我？”看到女孩儿不愿搭理自己，话音的主人又提高了两个分贝，显然是不悦了。

“每天都这样，有意思吗？夏果”也许是怕自己毫无反应的表现彻底激怒这个名叫夏果的女孩儿，身材消瘦的女孩儿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声音很轻的回答着。与座位上的女孩儿不同，夏果个子高了许多，也很瘦，衣服穿得很合身，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作为女人的一些特征开始显现，夏果同样扎着高高的马尾，厚重的齐刘海衬得五官更加立体的，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般，一个高高在上的洋娃娃，用一种很是轻蔑的眼神去看着座位上的人，一副不嫌事大的表情。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乖乖女也知道说话反驳人了，怕是因为穷酸的日子过久了，好不容易得点钱，一听到要买这么多冰棍，慌了吧，嘻嘻嘻”虽是洋娃娃一般的外表，夏果说话的声音却如同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样尖锐。

“这是我的钱，我怎么用，关你什么事！”兴许是被夏果戳中了心头痛，看起来乖巧万分的女孩儿忍不住又顶了一句嘴，深知夏果为人有仇必报，虽然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会更加激怒面前高傲的洋娃娃，但是这笔钱是留给妈妈看病的，怎么可能用来请大家吃冰棍，一时急了的女孩儿才会破天荒的顶嘴，但是，当她说完这句话后，看着夏果越发收紧的眼眸，座位上的女孩儿只觉得心头一惊，知道这次自己一定是闯祸了，便不愿再同她再纠缠，又一次埋下了头，继续整理手中的笔记和作业。

“哟，我们的小白兔急了？装什么装呀，让我看看你今天的作业，这么好的学习资料，就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呗”正如女孩儿所料，自己的言语果真激怒了夏果，只见夏果趁女孩儿没注意一把上前夺过女孩儿手中的作业本，转身跑到讲台上去，当着女孩儿的面把作业本摊开，一张一张地撕扯下来，丢到了空气中，被撕下的纸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随着夏日的微风，飘得满教室都是，而看见这一幕的同学，似乎早就习惯了夏果的飞扬跋扈，有一脸兴奋跟着看热闹的，也有埋头不理世事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女孩儿说一句公道话，而被抢走作业本的女孩儿，也只是站起了身，却不敢上前抢夺，任由夏果把自己辛苦一晚上的成果撕得稀碎，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情绪，豆大的眼泪从女孩儿的眼眶中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这一场闹剧终于在上课铃响起以后告以段落，一个五十来岁穿着连体包裙，带着金框眼镜的女老师走进了教室，她熟练的把自己的手提包和自己的教具放到了讲台上，抬头审视一番后，发现整个教室的地上全是白花花的纸张，于是眉头一皱，用涂着厚红口红的凸嘴有些生气的询问：“班长，怎么回事呀，不知道最近在评优秀班级吗，这地上到处都是纸是发生了什么呀？”

“报告老师”人群中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孩儿站了起来，男孩儿的头发像是一团稻草般立在脑袋上，黑黑的脸庞上满是青春痘，看起来有些憨厚，他听到老师的提问以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左边不远处坐着的夏果，此时的夏果又恢复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洋娃娃模样，单手托脸，一脸无辜地看向班长，班长吞了吞口水，然后一下指着坐在角落的女孩儿说道：“老师，是她，地上都是她的作业本”兴许是说了违背良心的话，虽然班长回得很大声很理直气壮，但是却不敢再看向女孩儿，而是轻轻地坐回了自己的板凳上，害怕老师再问一句他便就说不出口来如此颠倒黑白的谎话。

“地上是你的作业本？周一”凸嘴老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看向角落的女孩儿，原来女孩儿名叫周一，这一个一字和女孩儿的气质还挺符合，都是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模样。

“是的”周一站了起来，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矮小，书桌挡住了她的大半截身子，只见她张了张口没有立马说话，脑袋里想着怎么去解释这个事情才不会导致夏果对自己的欺负越发变本加厉。

“既然是你的，那你也别上课了，先把教室打扫干净以后再坐回去吧！”当老师这么多年，凸嘴老师可能是已经看麻木了同学之间的相互欺凌，她显然也没有想过就个别同学的事情影响全班同学的进度，毕竟这全班成绩才是和她年终奖息息相关的事情，其他的，能大事化小便不愿再浪费时间过多探讨了。

“可是李老师，不是我”就算觉得自己很弱小无助，此时的周一仍是想着再为自己辩解一下，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作业本没有了，还要被罚打扫卫生，搁谁身上都会觉得有些不公的。

“同学们把教科书拿出来，翻到第九十七页，先集体朗诵三遍全文吧。”显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波集体朗读，悠悠的朗读声便立马盖住了周一微弱的辩解声，周一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眼中全是不解，不是说为人师表如同半个父母吗，那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受了欺负，老师却视而不见，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实话，同学们如此是因为害怕夏果的淫威就罢了，怎么现在连老师也这样的市侩？但是，这样的情绪只在周一眼里停留了一小会儿，她便沉默下来，像是认清现状一般，开始埋头一张一张地捡着地上的纸张，夏日的晨光照进教室，照在周一清秀好看的面容之上，周一把头埋得很低，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委屈还是愤怒。

好不容易等到了午休时间，离家近的同学大都回家吃饭去了，离家远一点的，或者家中没有大人照料的，就会去学校的食堂吃点快餐。这时，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儿穿梭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一脸兴奋地走到另外一个带着厚重黑框眼镜的黑瘦女孩儿身旁，用难以掩饰的兴奋声音说道：“拿到了拿到了，我可是费了不少波折才弄到手的！”

“快点给我看看”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儿似乎知道胖女孩说的是什么，整个眼睛也开始冒起光亮来。

“这人这么多，要不我们去厕所看吧”话毕，胖女孩儿就推搡着同伴进了厕所。

“天，这么多邱帅的照片，还有他打篮球的照片，你可太厉害了，你去哪里弄到的呀”在厕所的洗漱台前，黑框女孩儿一边翻看着手上的照片，一边尖着嗓子问道。

“我花钱买的呗，别告诉别人，嘻嘻嘻”胖女孩儿用手捂住嘴巴，也掩不住溢出来的笑意。

“你说，夏果喜欢邱帅这么久了，我看两人也挺般配的，怎么就没有在一起呢，前天早上，我还看见夏果买了一包糯米饭送到邱帅的班里去，当时，你可不知道，起哄的人可多了呢，看热闹的人可是把楼道挤得水泄不通呢！”

“哼，你的消息可就没有我的灵通了吧”胖女孩儿夺过同伴手中的相片，像是什么珍宝一般，用袖口擦了擦，小心的放回了书包夹层中。

“还有什么更劲爆的？”黑框女孩儿被胖女孩儿勾起了兴趣。

“你知道，后来这糯米饭邱帅没有吃，给谁了吗？”

“给谁了？”

“夏果同班的周一，有人亲眼看到的，就在操场里边儿，邱帅非要把这糯米饭给周一，周一不收，邱帅递给她就跑掉拉！”

“我知道周一，我们年纪第一那个女孩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