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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把卫有根拉到一旁,悄声道:“有根,你刚听见孙婶家的叫声了么?我怎么听着那声儿,像是二妞的,又不太像呢?”
有根小大人似的左右望望没人,趴在姐姐的耳朵上小声道:“是二妞姐跟大嫂嫂。”
“大嫂嫂?!”大妞轻呼出声,大嫂嫂也就是孙大满的媳妇,在大妞印像中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窝在家里做绣的标准小家碧玉,刚刚那叫声,比二妞的还要疯上几分,哪能是出自大嫂嫂?
“姐!!你小声些!!”有根压低着声音,拖着卫大妞进了屋,望了望外面没人,把门关上了,才小声的继续道:“唉,姐,我忘了跟你说了,孙婶家根本没钱给大满哥娶媳妇,可是大满哥到今年就满二十了,所以孙婶托人从外村里给大满哥说了个傻子回来。”
“傻子??”大妞倒吸口气,虽然没见过孙大满的面,但从孙二妞和孙大仓的身上就能看出来,大满长得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却娶了个傻子回来,难道说他一月回来两回,就是为了躲着这个大嫂嫂?
可是如果大满进镇是为了躲着大嫂嫂,那还费周折娶了她回来干麻?要知道,即便是娶个傻子回来,也是要给她娘家一些聘礼,请街坊四邻吃饭,花不少银两的。
第16章北头五亩肥地
卫有根点点头:“嗯,是个傻子,小时候精神上受了刺激,时不时的犯疯儿。可是,大嫂嫂有个巧处儿,她只要一做绣品,就很安静,说话,做绣活儿都跟正常人儿似的,而且长得也俊,我那天去他家送无花果儿,还遇见大嫂嫂了呢,她还跟我说话了。”
“这么好?”大妞挑挑眉,这么好的话,大满干麻要进镇?他怎么舍得进镇?
“好什么呀,也不知怎的,一见到大满哥,大嫂嫂就会犯疯儿,又踢又打又咬的,还砸东西。孙叔孙婶没法儿,把大满哥弄进镇里学打铁去了。现在一月回来两回还好点了,大嫂嫂一般不会犯疯儿。刚才想是被二妞姐的叫声吓着了,才犯的疯儿。”
“那,大满哥白有这么个俊媳妇儿,却碰不得,不是又上火,又憋气?”
“憋气什么呀,就这,大仓哥还没有呢。”有根有些不平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轻轻揉着手中的草鞋,将鞋上扎人的草腾磨得软和:“大仓哥去年就该娶妻了,可是孙家奶奶病了,一直没娶成。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孙家奶奶的病治不了,大仓哥是别想娶妻了。这么拖下去,大仓哥连个傻子都娶不上。”
“孙家奶奶要治病,大仓哥又要娶妻,看来二妞这回是嫁定了米地主了。”大妞略有忧色的坐在炕上,轻晃着小腿。
有根抬头趴在大妞眼前,仔细的望了望大妞,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一脸的老成:“我的姐呀,别担心别人了,担心担心你自已吧。二妞姐嫁谁都是要做新嫁娘了,可是你呢,你去年就及笄了,回家来也有段日子了,却一个说媒的都没上门。唉,瞧你这身破烂衣服,看来下回赶集,真得先给你换一身利索的。”
大妞挑挑眉,伸手弹了有根一个崩儿头:“你个小东西,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
有根咧开嘴笑,露出小小的整齐的一排牙齿,吐了吐如樱花般粉嫩的小舌:“我担心你,嫁不出去麻。”
“快去生火吧!该做饭了。”大妞跳下炕,吩咐有根生火,她则出屋又往孙家那边望了望,孙家这时也生上了火,做开了饭,想是这会儿不可能过来说佃地的事儿了,也就死了心,回屋做饭去了。
晚饭做的白面疙瘩汤和烤山药,姐弟两个这几天一天三顿的,光吃山药了,再好吃的东西也吃得不香了,有根现在一闻见山药的味儿就想吐。大妞打算着,下顿不敢再吃山药了,用那点白面掺着野菜做些菜包对付一下,然后再换回山药来,这样来回换着,起码还能顶到下次赶集。
吃完饭,收拾好了碗筷,有根便进里屋做绣去了,大妞则搬了个小凳坐在屋门口,巴巴的望着隔壁孙家,孙婶今晚要是还不来,那这佃地的事儿怕是真就没戏了。
又过了一刻钟,大妞正要打算回屋去编草鞋的时候,孙家的门‘吱嘎’一声,然后就见孙婶手里拿着什么,出了院子,直朝着自家院子而来。
大妞心中狂喜,忙站起身,眼神灼灼的望着孙婶进了院子,道:“孙婶?”
孙婶笑笑,拉着大妞进了屋:“你看你急得,还在这等上了,想问佃地的事儿吧?走,进屋去说。”
进了屋里,孙婶拿出块灰色粗布在大妞身上比量了一下,伸手掏出针线,就着油灯穿上线,拉过大妞身上的口子,一边补起来一边儿道:“佃地的事儿我本想着下地回来就跟你说说的,可大仓千叮万嘱的叫我别忘了晚上来给你补衣,我寻思着,反正晚上是要来一趟,不如佃地的事儿也一起晚上说了罢。”
大妞放心的笑笑:“你没来,我还以为邱婶不愿意呢。”
孙婶一边熟练的补着衣服,一边道:“我要早知道你这么急呀,下地回来就先跟你说了。那,是这,我今儿晌午去邱婶家说了那事儿,那天赶集的事吧,她本也是没心乱说说的,哪想到惹到了这么大的祸,竟断了你们姐弟的生计。她正不知该咋样好呢,我就说了佃地的事儿,她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孙婶抬头笑望了大妞一眼,继续道:“讲好啦,佃你北头那五亩地,那块地,地肥,临着那条溪水也近,又是上游,水也足,地势又低,引水也方便。地租么,才给你五成。要知道,米地主家的地租是六成,邱婶家的肥地一直是五成五,佃你五成,就是补偿这回她失嘴闯下的祸。”
大妞高兴地:“北头那五亩肥地么?真的?”北头那几亩肥地,大妞可是早就相中了,只是邱婶家的地一直是个抢手的,她一个刚回来的小丫头哪能抢得上?这回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听见这话,小有根从绣品上抬起头,惊异地:“姐,你真打算佃地种啊?咱哪会种地啊?”
大妞点点头:“咱啥都不会,也没把力气,不种地,那吃什么啊?现在这才初秋,咱就饥一顿,饱一顿的,等入了冬,饿着肚子了,我看你种还是不种。”
有根撇撇嘴,低下头去继续摆弄手中的绣品,小声的咕弄着:“不是还有我呢,等我的绣品上了品相,又做得熟了,一天能绣两个,足足十文钱呢,哪能饿着你。”
“嗯啊,我看中。”孙婶笑着点点头,麻利的把线头一挽,用牙齿咬断:“大妞,你听见了没?有根要养你呢,呵呵,这小家伙儿。”
大妞抬头望着屋顶的裂缝,故意掰着手指计算道:“孙婶你别说,他还真能养得起呢。你看啊,每天他能赚十文,等到赶集的时候去镇里也不用牛车,直接步行,这就省了两文,等以后有了地,去卖菜的时候,也不用交摊子费,又省了两文,只不过麻,要时不时的跟衙役吵一架。啊对了,一池粪我们两人攒半年就满了,又添补五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