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贞赶忙叫住他,打幔起身,赤着双脚下了美人榻,款款走过去。
见他闻声停下了,自己也放慢步子,却刻意踮着些脚尖,让足踝上金光熠熠的珠链,轻颤出银铃般荡人心魄的碎响。
她柔细的腰肢也随着悠然的步子摇曳生姿,薄如蝉翼的绯红纱衫在火光烘衬下几近通透,长长的裙摆被窗外涌进的江风荡起,飘扬在背后,仿佛整个人就是一团妖艳升腾的火。
但这一切却没有观者。
因为裴玄思始终一动不动,半点转身的意思都没有。
而当那双腻白的赤脚站到背后的刹那,他却拂然转向另一边,不着痕迹地避开伸来的手。
“郡主这么大费周章地要见臣,不至于吧。”
徐允贞的手半抬不抬地顿在那里,眼底微露不悦,但脸上还是笑的。
“不这么着,你怕是又要推三阻四,诸多借口,难道还让我去禀明圣上,给你下道旨么?”
表面上是句调侃的话,暗地里钳制人的意思就露出来了。
裴玄思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郡主这话就差了,按我朝祖制,圣旨虽重,但臣下都有封驳谏诤之权,历代都有先例,只要不是军令调遣,臣也未必一定得遵从。”
“裴玄思,我这里可是好言好语,为你费尽了心思,你就偏要跟我拧着来么?”
徐允贞狭起眸,脸色微寒。
裴玄思那抹似哂似嘲的笑依旧挂在唇角,冲她拱了拱手:“郡主实在太抬举臣了,还是刚才那句话,不至于。”
看他做出恭敬的样子,也不再硬顶着说话,徐允贞唇角的笑意重又绽开。
“至不至于,是我说了算,你只须乖乖地从了我便好。”
她说着,缓步走近,挨到他身边,仰头凝视着那张眼蕴桀骜,偏又俊美入骨的脸。
俊美的男人京中从不缺少,但要么浮于表面,要么短于英气。
像这般深邃入里的精致,又不失雄伟的男人气概,当真是前所未见。
不过,这倒在其次,最让人难舍难忘的还是那副深浸在骨子里的傲气,仿佛真是锤不动,折不弯的脾性。
若能把这股子傲气拿捏得顺从服帖了,即便不像其他男人狗一样对自己低眉顺眼,唯命是从,也算生平一大快事了。
在她眼里,这世上便没有不肯低头的人,区别只是付出多少筹码,下足多少工夫而已。
他也不会例外。
想到快意处,徐允贞轻荡地笑出声。
“你方才去找姜漓,碰了一鼻子灰吧?我都不用亲见,光看你眼里那懊丧劲儿便知道了。嘻,她就是个傻子,放着这么好的夫君不要,以为使点小性子就能对付男人,呵呵……”
她媚眼如丝,几乎挨到他身上。
“不过是个二品御史中丞的女儿,她那个死鬼老子当过几天太傅,朝里认识几个人又如何?在我眼里跟寻常平头百姓也没多大分别,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可惜,乖乖做了我的仪宾,从此你就是潞王府的乘龙快婿,官职爵位就是几句话讨个旨意的事,再也用不着拼上性命去搏什么战功了。”
说着,人就朝他怀里偎过去。
混着体温的胭脂味冲鼻而来,深入脑际的浓香让裴玄思不由屏息,心中说不出的厌烦。
徐允贞浑然不知,等靠了个空,发觉眼前不见了人时,才回过醒来。
她猛地一转身,恨眼瞪着不知何时已闪到身后的人。
“裴玄思,你当真不识抬举是不是?潞王府的声势,我的脾气,你都清楚得很,我能在圣上那里保你平安无事,也能叫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