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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再自称奴婢,而是用我。
亲生母亲去得早,父亲又汲汲钻营于仕途,幼年之时就已深谙人情世故,二娘出身卑贱,没有什么手腕能力,府中诸事皆是她一手在打理。父亲见她能干,也没有那些迂腐的愚见,时不时让她接触政务,遇上什么事不能兼顾的地方便会让她代劳,俨然将她认作儿子来教养,那些只听命于父亲的属下也渐渐把她当成除方荣之外的第二个主子。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方府里有一个比男子还能干的小姐——然而,终究是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女儿。
只因为不是男子,一句话便可将她百般努力皆否定。
在她和弟弟之间,她毫不犹豫地便被选择牺牲掉。
那样倔强不甘的眼神,看得沐墨瞳微微一动。
有的时候,将自己的弱点和隐秘暴露出来,不失为获取对方信任的一种有效方式。虽然冒险,却能最大限度地显示诚意。
垂目细细打量,青灰色宫女装束,乌发挽的是最简洁的乐游髻,仅簪了一枝扁平的雕花银钗,从上到下素雅得找不到半点颜色。
宫女的衣物都是尚宫局统一发放,口中虽无人置喙,私下里却无不绞尽脑汁思量,如何在衣裙上小动针线,既不违宫制,又能显出俏美。
毕竟,鱼跃龙门,是宫中女子的梦想,所有的铅华妆成,宝髻挽就,都不过是为了那九五至尊,为了那闲暇时的惊鸿一瞥,偶然惊艳,甚至是,一时青睐。
汉时的未央神话,是宫中女子心中,最华美的梦。
而她如此埋没自己,不绽出一丝光华,所求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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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不当皇帝的女人?”
“陛下龙章凤姿,天日之表,能够近身服侍是若微的福气,只是皇宫实非若微所愿。”方若微仰起脸,语气不卑不亢,面上露出一股坚定。
“我想这并不是所有的原因吧。”沐墨瞳直视着她,赤金流苏在鬓边轻晃,衬着容颜似玉,“你冒这么大的险,难道只是因为不甘受困于皇宫?如果仅是为此,会有更周全的方法,以你的能力不会做不到。”
她现在已是采薇宫的宫女,即使不想熬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也可以略施小计,宫中侍从若患有疾病一经查明便会被提前遣散出宫,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完全不必采用如此铤而走险的招数。
方若微闻言粉颊浮现一抹绯色,樱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沐墨瞳一愣,恍然悟到:“难道你是为了冷于秋?”
方若微低下头,算是默认。
沐墨瞳有些不解:“你是真的倾心于他?为什么?”倒不是她觉得冷于秋多么差劲,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就不会被他冻到,在她看来那分明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冷气的大冰块。少女怀春不稀奇,稀奇的是怀春的对象居然是冰块。
难道是英雄主义情结在作祟,因为冷于秋偶然从太液池里救了她,所以就打算以身相许?虽然方若微不像那种喜欢做梦的小女子,但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心里怎么想的也很难说,或者干脆是掉进太液池脑袋进水坏掉了?
一时胡思乱想起来,却听见方若微说道。
“其实在我入宫之前曾经见过他。”
沐墨瞳有些意外。
方若微继续说:“两年前我曾随父亲回京述职,那次与冷侍卫有过一面之缘。”
恐怕不只一面之缘那么简单吧,沐墨瞳暗自揣测,虽然她说得含糊,但多少也猜得到,估计那次见面就已埋下情根。只是冷于秋似乎并不记得她,而她居然毫不在意?
情到深处无怨尤,便是指的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