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思绪心上打马而过,空留了大截沉默。脉搏经了许久的调息,终于平稳下来。复杂之事一向困扰不了多久,想不通透便不通透罢,暗自甩了甩脑袋,一抬头又撞见他一直未移开的眼神。四目相交时心跳一顿,鬼使神差地应出一个字来:“……好。”
回时已近四更,困意并着疲倦袭上来,朦朦胧胧间思绪反倒清晰。私以为,既然平日里活得糊涂,没道理做决定时就不能糊涂。而这样不明不白把自己卖了出去,定然是因为方才的白慕句句话里都大有玄机,参悟的本领用着用着便有些不够用,到最后才犯了傻。
这样一想,心中好受了许多,便也餍足地入了眠。却未料到这一夜,注定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醒时天已大亮,仪清捧着衣裳正踏入殿中,脸颊上还飞了一抹红云。见着醒来,忙掩了口,慌道:“是仪清把上仙吵醒了吗?”
“没,不是。”仔细听了听,才发现殿外确实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夹了几声窃笑,隐隐约约地透过窗户传进屋里来,遂皱了眉,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仪清绯红的脸颊愈发红得能滴出水来,赧然道:“众姐妹们说……说是昨夜西苑的桃林里听到异动。几位掌更漏的姐姐往里探了探,却发现……发现……”
她正说到关键处,却硬生生羞红了一张脸,不肯再说。坐起身,凝眉盯着她一张鲜红欲滴的脸,指了桌上的茶杯,体贴道:“别急,喝一口水,慢慢说。”
“那林子,林子里……”她仍是说得艰难,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才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捏了秀拳道,“那林子里正卧着一对交颈鸳鸯!”
扶住床沿,道:“那鸳鸯可认得否?”
仪清顺过了气,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方回了话:“几位姐姐没细看,便匆匆回来了。只知道那姑娘似是昨日来宫中的那一位。”
尘月?!
扶着床沿的手一个打滑,整个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仪清搁了衣裳,连忙跑到床边呼道:“上仙,上仙不要吓仪清!”
枕着玉枕,视死如归地阖上了眼睛。阿弥陀佛,妖族的姑娘都是这么个奔放的习性么!!细思了一番尘月把凤凰就地正法的场面,顿时眼前一黑。时势的发展已经远远出乎了的意料,出乎了的想象,乃至出乎了的智商。这世界已然……看不懂了……
一个姑娘家被辜负后,通常都会做些傻事,并不稀奇。但寻常的姑娘家,至多不过自缢当场,没胎儿的死一个,有胎儿的死一双。再刚猛一点,至多把那负心汉也一并剁了。
……尘月她她她,她也忒不走寻常路了些!
仪清猛地将摇上了一阵,见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要跑出去搬救兵。赶忙一把拽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发抖:“仪清,把的衣,衣裳拿来……,要去正殿。”
仪清连忙回身搀住,道:“上仙真的没事吗?!”
“……没事……”有事的也不是啊!
一想到尘月她虽然逃婚,却是青天白日之下行了天地之礼的,名义上已算是少泽的正房妻子,牙齿便一阵打颤。
原指望凤凰的冷硬态度多少能让尘月回心转意,到时将她送回去,再悉心解释一番,倒是不成问题。可饶是再怎么深思熟虑,也想不到尘月她竟然彪悍如斯啊!
偏殿之外的花林仍是满目清清淡淡的素色,芬芳依旧,却无心品赏。冰桑的冷息辰时的雾气下更显清寒,迈开步子,循着记忆一路疾行,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