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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嵘哽咽到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斐川,已经平复下来的少年陷在床褥里呆呆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眸红肿不堪,涣散的目光飘荡了很久,最终还是停在了他的肩头。
靳嵘处理完他手上的伤就开始用热水给他清理腿间,斐川磕磕绊绊的消化着他刚才的话,布帕拧干的动静打破了屋里的沉寂,水珠成串的跌进铜盆里,热乎柔软的帕子贴上了光裸的大腿,一点点的擦拭掉上头干涸的血迹。
斐川冷不丁的呜咽了一声,继而试图去咬下唇,可他还在不停的发抖,只能用牙齿哆哆嗦嗦的磕着唇上的破口,幸亏靳嵘很快就给他穿好了亵裤,顺带着用软绵绵的毛毯盖住了他的下身。
他这才得以借着烛火的光亮看清了靳嵘的脸,他还看到他下巴上新冒出来了一层泛青的胡茬,斐川弄懂了刚才的事情,但他还不敢就这幺睡去,他一直睁着眼睛等到靳嵘将水盆布帕都送出去,又等到靳嵘两手空空的回来。
确信了靳嵘不会再给他喝药,他才勉强放松了身子,他很快就被走到床边的男人抱着放到了床里,男人仔细的柔软的被褥和毛毯围着他,又仔仔细细的连被窝的四角都帮他一一掖好。
斐川睡熟之后一连惊醒了好几次,靳嵘看出他还是担心,所以干脆搬着凳子坐到了靠门的地方,斐川睡到口渴,他一睁眼就看见靳嵘在房间的另一端倚着门框困得直点头,肩头上没处理的伤口早已将衣服染红,就连他脚边的地上也有了一小滩刺目的血痕。
斐川半梦半醒的往被中缩了又缩,两只细瘦的手臂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他想直接睡过去不予理会,但心中隐隐的酸意让他无法忽略,他终究还是弄出了一点动静将靳嵘弄醒,又在他紧张兮兮跑到床边询问的时候往他手上写了几个字。
——血味重,难受,弄掉。
第13章
客栈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唐了做事谨慎细致,靳嵘只管守着斐川,旁得事情他都能应付过来,从房钱到给大夫的诊金都是唐了解决的,靳嵘那日听见他带回的消息之后就连夜赶去了斐川那,他走得太急,马上的行囊里只有他的战时用的东西,除此之外半个碎银都没有。
唐了去了洛阳城里的接头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打劫了库房,不光是必需的财物,但凡有个稀罕东西,不管是玩的用的他都一股脑的搜刮了干净,斐川的身体特殊,需得用些极好的药材方能稳定情况,临近年关,城中多有外来的商贩带着货物来贩卖,只要肯掏银子,自然是能买到好东西。
他领着给斐川看病的大夫去了街上,除去草药补品之外,还特意给斐川买了一些零嘴吃食,客栈里的伙计上上下下都被打点过了,斐川吃的用的和普通客人不一样,后厨做饭生火的时候也都格外注意,所有的食材,哪怕是米面也是重新出去买的。
也亏得唐了细心,否则靳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斐川睡得虽然安稳,但还是时常做梦,大夫没法往他的药里放太多安神的东西,斐川每隔三两个时辰就会惊醒一次,不是腿脚乱蹬就是哭得泪眼婆娑。
他自己会在睡前用手捂着小腹,细瘦的腕子交叠着,两个手心紧挨着腹间,斐川害怕自己在梦里乱动会伤到孩子,他一开始为了避免这一可能甚至用腰带捆过自己的大腿,斐川幼时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他亲眼看见一院子活生生的人在乱刀下被斩成肉泥,嚣张跋扈的匪徒抓住了平日里伺候他起居的侍女,女孩凄厉的哭声久久萦绕在他的耳畔,斐川那时就明白了,父母为他营造出了一个安逸平稳的环境,让他有了以为自己与常人相同的错觉,可事实上,只要他的秘密被发现,他就一定会被玩弄蹂躏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靳嵘会在他最慌乱无措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粗糙的枪茧一点点的摩挲着他细嫩的掌心,斐川会被他的动作唤醒,梦里牵着他的手往前跑的弟弟变成了靳嵘,高大英武的男人会将他搂进怀里,会抚上他的双眼又会极尽温柔的将他打横抱起。
梦跟现实在最后会交织在一起,斐川每每都是在靳嵘怀里恢复意识的,靳嵘几日下来不眠不休的守在斐川屋里,但凡他稍有一点反应靳嵘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抱进怀里尽心安抚。斐川梦魇的频率因而渐渐降低了一些,有时候能安安稳稳的睡上大半个晚上。
靳嵘皮糙肉厚,斐川扎伤他的地方其实很险,再偏上半分深上一点就能伤到他肩上的经络,摔碎的瓷片带着极小的碎碴子,他包扎的又草率,两三天下来伤口里头鼓鼓囊囊的发炎化脓,唐了烧红刀子给他上头的皮肉除尽,又用烈酒消毒确保伤口里没有异物存留,他们都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让斐川瞧见估计会被骇得腿脚发软,靳嵘却跟没事人一样,药粉一洒纱布一裹,仿佛完全觉不出疼痛。
日子还算平稳的过去,斐川手心的伤没有靳嵘好得快,尽管日日换药,伤口也没有多少起色,孩子约莫将将三个月,斐川太瘦,亵衣一撩肋骨一根一根的很是清楚,所以他显怀的早,眼下已经能很清晰的看出他肚子上隆起了一小块。
斐川要留孩子,靳嵘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他让大夫每日都送安胎药和各式各样的补品,银子像流水似的花出去,大夫拉着唐了絮絮叨叨了很久,斐川的孩子保不住,这样无非就是浪费时间,而且照他身体虚不受补的情况来看,药喝下去根本不会起到什幺作用,等到孩子撑不住的那天,该遭的罪还是要遭。
靳嵘明白所有的事情,但他选择顺着斐川的心意来,他知道自己与这个孩子没有多久的父子缘分了,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来弥补自己先前的缺席,他连期待一个孩子能成功活下来的想法都没有,靳嵘不奢求任何的奇迹,也不贪图任何事情,他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照顾好斐川,二是为日后必须要做的事情打下基础。
他开始看医书了,斐川不会容许外人近身,大夫每日来给他把脉都需趁着他睡熟,靳嵘让大夫给他留下相关的书籍和穴位图,斐川的骨架没有完全长开,他后天发育的不好,胎儿的出现不可避免的挤压到了他的脏器和脊骨,这使得他现在就已经有了腿部痉挛或是抽筋的迹象,腰痛更是时常发生。
靳嵘捧着两本医书和一本经络图日日研究,斐川瘦小,他手指头又粗,穴位不好找,他往往是琢磨半天才能按上一两下,粗糙的枪茧总会蹭得斐川又疼又痒,但到底还是有点效果的。
被窝里放了两个热乎乎的手炉,斐川觉出靳嵘在给他按腿,力道适中的按揉让疼痛缓解了许多,他侧头挨上身边的毛绒毯子,细小的绒毛贴着他的脸颊引起微弱的痒意,他睡得昏沉,靳嵘揉完他的左腿又开始给他揉右腿,斐川小腿精瘦,只有腿肚上有那幺一点少得可怜的肉,靳嵘三指一攥着他的脚腕还绰绰有余,他打了个浅浅的呵欠,白皙的脚趾冷不丁的蜷缩了一下,显得异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