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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徵也是个驴脾气,他故意和斐川互不搭理,弄来的点心糖糕压根不喜欢吃他也晃来晃去的往嘴里塞,闻徵不喜甜食的古怪是万花谷里出了名的,他这一吃惹得前来和他学医开蒙的小万花总是奶声奶气的拆他的台。
斐川时常会看着院里的小万花出神,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穿一身小号的内衬黑袍,头发散着还盘不成发髻,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然后再背晦涩难懂的医术药方,他会想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是如此,又或者这孩子会跟靳嵘学枪习武。
靳嵘由着他天马行空畅想,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好,他唯独有些期盼这个孩子能更像斐川一点,样貌性格也好,那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小脾气也好,他渴望能庇佑一个小号的斐川长大成人,然后竭尽全力将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送到斐川和孩子面前。
闻徵的糖糕总是吃不完,每每都剩下一大半留在盘子里,他辈分高,来跟他讨教的小弟子算不清师门辈分,只能规规矩矩的叫他闻先生,小弟子有些还口齿不清,仰着一张肉呼呼的小圆脸跟他要吃不完的糖糕他也不给,就放那晾着,若是坏了就干脆扔掉,。
三番五次之后斐川终于忍不住馋虫,靳嵘逗他自己去拿,斐川趁着傍晚夜色才小心翼翼的出屋,闻徵筛着草药冷哼一声,面上虽然仍旧不善,但转身就去小屋里给他拿了一块大的,斐川抿着唇角又想俯身行礼,闻徵摸索着抬手弹上他的鼻梁,即使靳嵘从中挡了一下斐川也还是被弄得眼泪汪汪。
第35章
长在万花谷的小弟子们经常被师长带去长安逛逛,胡人异族见过不少,靳嵘这般高鼻深目的也不稀奇,然而靳嵘绝不属于面善温和的那一款,闻徵虽然放不下架子去摸他的脸,但也能勉强猜想出来他的样子,起初靳嵘在时,来找他学针的小弟子总是畏畏缩缩的跟在他身边不敢远离,闻徵因而又嫌弃他一阵,可几天之后小孩跟靳嵘混熟了倒也异常亲近。
斐川一直觉得靳嵘是万里挑一的好,刚硬俊朗,坚毅坦率,他穷极一切词汇也形容不出完靳嵘在他眼里熠熠生辉的模样,他的将军拥有所有光明磊落的品格,尽管已经位及恶人谷总将领但却从未有过架子。
靳嵘比他高很多,他们日常起居交流相处的时候靳嵘永远都会下意识的俯身低头,能陪他坐着躺着就绝不会站着,同骑乌骓靳嵘会坐在后面将他紧紧环住,男人会弯下身子给他以肉体支撑一道屏障,他与靳嵘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紧迫或是威压。
靳嵘和小孩子说话时会主动蹲下来,闻徵授课一丝不苟,小弟子们听他讲课往往需要全神贯注,等听完半个时辰有些太小的孩子早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靳嵘会帮他们倒杯水,小孩子的座椅是矮矮的竹凳,靳嵘每每都会单膝跪在地上给他们递过小小的杯子,再尽可能温和的问他们要不要吃糖糕零嘴。
最开始小弟子们大都不敢和他说话,慢慢的有胆子大嘴也馋的开始跟他要糖糕,斐川会趴在窗口笑吟吟的给他递去一盘,斐川白天不出屋,只窝在床边的矮榻上看外头的靳嵘,闻徵让人带回的糖糕零嘴很多,斐川就是一日三顿的吃也要吃上个把月,靳嵘接过盘子又摸出靴侧别着的小刀把糕点切的再小一点才会分给他们。
甜食大抵是最能哄小孩的东西,四五日的功夫过去这些小弟子们就同靳嵘混熟了,待下了闻徵的课就会黏在他身边嚷嚷着要糖糕还要听草原上的故事,靳嵘会挨着斐川趴往的窗口席地而坐,穿着墨袍的小孩子们规规矩矩的围在他身边坐成一堆,目光灼灼的听他讲那些遥远的故事。
斐川敢肯定靳嵘未来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他想起他与靳嵘刚刚相识的时候,高大稳重的男人总是会提着满当当的食盒来看他,他自小被教导要知礼数,无论他愿不愿意说话,别人给他东西或者同他搭话他一定要回应,连闻徵和闻羽也这样要求他,他小时候不愿意说话,闻徵就一遍又一遍的教他要跟人打招呼。
唯有靳嵘从不要求他回应道谢,大多数时候靳嵘总是匆匆忙忙的来,食盒放在门口廊下,他拘谨又不安的捏着手指,道谢的言语卡在喉咙里始终说不出来,靳嵘只会告诉他食盒里放了什幺点心从不逼迫他交谈什幺,斐川那会是个毫无地位的半吊子大夫,靳嵘是统领一方的势力主,他理应对他行礼尊称,但他从来没有,靳嵘也从未留露出不满的情绪。
他们在最不平等的时候平等相处,靳嵘身上那股属于草原的洒脱让他少了些刻板教条,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架子,他对任何人的一视同仁,街边的老妇、田间的农夫、天真烂漫的稚童、麾下最末阶的马前卒,斐川见过许多比靳嵘阶职要低的兵将对属下和酒肆的小二吆五喝六,靳嵘从来不会,这是斐川最敬佩也最真实的一点,靳嵘永远有一颗最真挚的赤子心。
斐川想自己的孩子大概会很幸福,这个孩子不会遇到那种古板父亲,不会碰到那种将子女当做所属品来掌控的父亲,无论孩子多小靳嵘都会尊重他,他的孩子不会被靳嵘逼着一定要继承衣钵,他的孩子可以想学什幺就学什幺,哪怕是喜欢诗书去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靳嵘也会尊重他的意愿。
斐川自己的私心是儿女双全,这一胎生完他会好好休养,等到孩子断奶了他会撺掇着靳嵘再生一个,他猜靳嵘大概不会同意,但他有的是办法,但凡跟床上事扯上关系,靳嵘就从来都算计不过他,铮铮悍将钢筋铁骨,能扛过任何残酷的刑罚,却抵不过被他温声细语困进温柔乡的处境。
斐川在万花谷里待了半月有余,闻徵仍旧不给靳嵘好脸色,但却渐渐缓和了一点,斐川按时喝药,夜里靳嵘会陪着他出去走走,许是花海气候适宜,斐川下身的疼痛有所缓解,有时和靳嵘一起晃晃悠悠的走到落星湖边也不会觉得吃力。
古木郁郁葱葱,繁花似锦,时不时有松鼠之类的小东西上蹿下跳,斐川倚坐在靳嵘怀里有些想念自己养得蓬蓬,落星湖水清澈见底,星月的倒影在水上散出银亮的光晕,有夹着花香的清风吹动水面,斐川抿着嘴往靳嵘颈间蹭了又蹭,他鬓角被靳嵘别了一朵盛开的小花。
蓬蓬的事情说来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开春他们离开昆仑那会蓬蓬发了情,比前几年闹腾得都厉害,斐川揣着孩子靳嵘也怕它一时急躁伤了斐川,只得把它留给唐了和郑择照顾,前段时间唐了来信说蓬蓬跟野狐狸配上了种,一开始嫌弃它人味太重的母狐狸到底是被蓬蓬死缠烂打的给骑了。
五十多天过去,狐狸崽子生了一窝,四公俩母,毛色三只随爹三只随娘,唐了兼顾军务还得照顾着一家八口,蓬蓬大抵是跟人混的时间太长,不熟悉同类,崽子生出来之后居然还东躲西藏的不愿意承认那些没睁眼的小东西是自己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