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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游把倪秋提到了自己前面去,问他:“你妈是要卖了它换钱还是现在要穿?我说她买得起这件衣服,你们干吗还住这里?我看屋里不止这一件吧?”
倪秋又伸手要去碰衣架,周游一瞪眼,一唬,倪秋缩回了手,怯声说:“我妈说我爸去了加拿大,她要去找他,加拿大很冷……很冷很冷。”
“很冷是多冷?”
“不知道。”倪秋挠挠鼻尖,嗫嚅着,“我没去过……特别特别冷吧……”
“你怕冷吗?”
“还好。”
“哦。”
没人提起新的什么话题,周游和倪秋默默搭电梯,默默下了楼,默默地走到了香水街上。倪秋往公车站的方向去,周游提着大衣就拦了辆出租车,说什么都不肯下来,吓得倪秋盯着那件大衣,只好也上了出租车。
“我付钱,你怕什么?”
“可是……耽误你的事情吧?”倪秋说,尾音听上去像在打嗝。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没事。”周游吹着空调扯衣领,厚大衣贴着他的后背,把他热出了一身的汗,“热死了,我能有什么事。”他一看倪秋,问他,“你穿这么多不热啊?你不怕热啊?”
“还好……”倪秋畏缩地靠着车门坐着,双手抱着膝盖,人几乎要蜷成一团,连他的声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互相挨着,粘得紧紧的。
“你怎么什么都是还好?”周游把大衣扔在两人中间,倪秋赶忙拉到自己腿上打理,他抱歉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夜里的戒毒所已经不接受探视了,周游和倪秋被门卫带去了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个值班的看守,看到倪秋,熟捻地开了张收据,倪秋拿了叠钞票出来递给他,两人一手交钱一手换收据。周游在边上问了句:“多少钱一天啊?”
看守一张张沓钞票:“五百。”
倪秋指着大衣,说:“我妈妈电话里说想要这件大衣,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
看守还在数钱:“不行。谁知道她要这件大衣干什么?”他翻翻大衣,“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复吸你负责啊?”
倪秋恳切地说:“没有藏东西……不行的话,那就让她看一眼,她很喜欢这件大衣的……”
看守把钞票塞进抽屉里,抬起眼睛看着倪秋:“很贵?”
倪秋连连点头,看守眼珠一转:“那行,留下吧。”
他的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搓了又搓,倪秋翻遍口袋,把身上所有纸钱硬币都挖了出来,放在了看守桌上。周游在旁看着,数了数,桌上大约有两百来块,那看守收起了这些钱,一摆手,极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都走吧。”
倪秋给他鞠躬,感恩戴德:“谢谢您了,麻烦您了,谢谢,谢谢!”
周游拉着他走,他们身后不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有女人在嚎哭,有男人在大笑,在唱歌。
周游说:“你确定这里是戒毒所不是疯人院?”
倪秋扯着裤腿,不看他:“打车的钱……下次我再还你吧……”
“你妈住进去多久了?”
倪秋说:“我现在回去茂记,我们在那里见吧,你可能要等我一阵。””什么意思?一起走啊。”
“我没钱了……”倪秋攥紧手指,“再蹭你的车,我不好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回去?”周游拦车的手放下了,好奇地问倪秋。
“走回去。”倪秋说,口吻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