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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山弟子先前向华山派相求施救于师长之时,岳不群明哲保身,拒绝了这一请求,这便在众人心中落了个疙瘩;今日见掌门师兄为岳灵珊所伤、岳不群又暴露出了十足的伪君子面孔,更是对这新上任的五岳掌门不服。令狐冲此言一出,就有不少恒山派弟子欢呼起来。
便有恒山女弟子道:“掌门师兄身上有伤、不宜多动,就在此处静养最好。只是这位……这位……”眼睛看向田伯光,话便说不下去。
恒山弟子皆知道此前田伯光重伤恒山女弟子、调戏仪琳之事,自田伯光上了恒山便是人人心中忌惮;然而见此人与令狐冲相交甚密,也不曾与一众女弟子言语交流、更无任何轻薄之举,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若要与这淫贼在这空地上歇息,只怕女弟子们是难以安枕了。
令狐冲也想到了这一桩,便有些尴尬。见不远处有棵古树,便道:“男女有别,我与田兄到那树后休息便是。”田伯光向来不客气,听他如此说便微微弯□、一手绕过令狐冲肩头、一手托起对方膝盖,直接将那人抱起:“令狐兄身上有伤、不宜动作,田某抱你过去便是。”
令狐冲心中几乎要窘死,想出言阻止、又见田伯光面色严肃、语气也是正经得很,此时若反应过度反倒显得心中有鬼;便只能将脸转开、不敢去看恒山众弟子的表情,又悄悄伸手到田伯光腰侧狠掐。
“令狐兄下手也忒狠了,田某照顾于你可是一片好心。”田伯光虽然给对方掐得呲牙咧嘴,心情却是好得很。反倒是令狐冲很有气急败坏的倾向:“田伯光,你不要太过分了,若是让他们看出来……”
田伯光无所谓道:“看出来又如何?你那些弟子忌惮田某以往所为,若他们当真知道你我之事,便不会再如防贼一般提防于我,这不是很好?”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行为不检,受人诟病。”令狐冲心中明白:虽然皆是随心所欲之人,然而自己一男子做了恒山掌门,已令恒山派得了闲言碎语,更不能像田伯光这般毫无顾忌的行事:“若是东窗事发,你我便要给押出去游街,说是恒山派掌门与采花大盗行了苟且之事……”
说到此处,田伯光却笑了出来。令狐冲不解,以眼神问之;田伯光道:“令狐兄不必费心,除了嵩山派那帮多管闲事的龟孙子,有谁会来拉你我二人游街示众?”令狐冲知道田伯光是想到当初在华山被狄修找麻烦的事,也是忍俊不禁。
如此想来,那时这人就是不顾自己的伤势、百般维护于自己……令狐冲想到当时两人皆是性命垂危却互相依偎维护,心中便暖得很。于是也不再说甚么,只是靠在对方肩上睡了。
令狐冲这一天除了受伤、也是心力交瘁,这一闭眼便睡得很沉。到了午夜时分,令狐冲隐约听到有恒山女弟子喊道:“姓林的小子要报冤报仇,和我们恒山派有甚么相干?你们尽管拼个你死我活,我们恒山派只看热闹便是。”
令狐冲醒转过来,见身侧那人眼神清明、应该是醒了有一会儿。只听田伯光轻声解释:“你那小师弟约了青城派的余矮子在此,惊动了你手下守夜的弟子。”仿佛是为了验证田伯光的话,林平之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为抢我家剑谱将我林家灭门,此生你便不要妄想安枕无忧了。我约了你青城派众人,怎么你就带了这么几人前来?”
令狐冲坐直了身子,果然看到林平之与余沧海在不远处对峙而立,余沧海近旁还跟了几个青城派弟子。当下心中便是一惊:先前福州城相见之时,林师弟功夫还是平平;以他的武功,如何敌得过余沧海?
田伯光了解令狐冲的心思,伸手握紧了令狐冲的手:“他们之间的恩怨,想必你师弟也想自己解决。你身上有伤,不要逞强帮忙。”令狐冲道:“那日我在群玉院之时差点给余沧海杀了,若不是林师弟仗义相助,我当时便要失了性命,又岂有今日?若是他今日不敌余沧海,我是无论如何也要相助于他的。”
田伯光听令狐冲说得坚决,心中便有些吃味:你倒是知恩图报;但若是如此说,当初若不是我在河边救走了重伤昏迷的你、又为你止血包扎,你一早便要失血而死了,又如何等到那小子出言相助于你?但又转念一想:我决意待他好,便不必将那些他不知道的事说与他听。我既然已得到了这人,那些不相干之人如何与我相争?
“你有伤在身,便安心歇着罢。若是冲儿你担心……我自然会替你出手的。”令狐冲是知道田伯光讨厌林平之的;此刻听田伯光如是回答,心中感动得很,相握的手与对方十指交缠:“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有再度劳烦田兄了。”
田伯光无奈道:“我先前还想着你这师弟既是你至交好友,我便也该与他结交一番;若知道他与我一般对你怀有不纯的心思,我便该早些将这心腹大患解决掉。”令狐冲瞪他:“又混说了。”随即,两人便将目光投向眼前一触即发的战局。
只见余沧海被林平之言语激怒,“唰”得拔剑,端的气势非凡。令狐冲即便心中不齿余沧海为人,也是暗赞了一声。却见林平之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并无拔剑之意,不免叹息林平之太过轻敌,若余沧海突然发难,他再要拔剑反击定是来不及的。眼见余沧海的剑剑尖颤动,便按耐不住、想要出声提醒。却见林平之冷笑一声,忽然冲上前,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鬼魅般的身形已到了余沧海身侧。
只见林平之迅速出招、以手制住对方,令余沧海手中长剑几乎脱手。令狐冲见了林平之这一招,大为震惊:这一招与当初东方不败所用的招式、以及岳不群制住左冷禅的招式,简直别无二致。
先前方证大师所言又现于脑海:“那辟邪简谱是从《葵花宝典》残本中悟出来的武功,两者系出同源,但都只得到了原来宝典的一小部分……”当下心中有了定论。令狐冲得知林平之与岳不群皆习得那恐怖的功夫,心中便有几分惶恐;只是想到练葵花宝典的法门,不免叹息:师父他身为一派掌门,竟为了这邪门功夫不惜自宫吗?林师弟也是,他此时正是大好年华,即便大仇得报,日后又该如何?小师妹已是他妻子,又不知会怎样了。
令狐冲正在思索中;另一边,岳灵珊已赶到,阻止了林平之对余沧海下杀手。只见林平之伸手狠狠打了余沧海两个耳光,看对方虽愤怒至极却不敢妄动,便快意地大笑几声,向后一跃、便退出几丈远。之后也不理岳灵珊,只向坐在树下二人的方向扫了一眼,便径自去了。
岳灵珊被丈夫撇下,面上现出几分委屈。抬眼看到令狐冲倚坐在树下,走到令狐冲近旁,小心翼翼道:“大师兄,先前我……不是有意伤你。你的伤,怎么样了?”令狐冲见岳灵珊关心于自己、显然是放下了先前的怀疑与埋怨,心中便是一宽,安慰道:“我这伤不碍事的。小师妹,你也早些回去罢,不然师父他们会挂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