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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骏去县城请了个大夫在家住着,随时给何老娘诊脉开药,瞧着就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三兄弟并几家近支亲密的亲戚都在房里守着,就怕老人家有留什么遗憾。
何老娘临终前这话当然传了出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娘,娘……”
“爹,快来呀,娘……”
满仓吓得“哇”的哭了出来。
何家骏匆匆从前头跑到灵棚,几个帮忙的嫂子已经扶着银花做到了银子上,几个孩子都面色惶惶的围在边上。
“灌点儿糖水下去!弄点儿糖水来!”有经验的老婶子连连喊道,“一看就是累着了,灌点儿糖水叫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婆媳自古是冤家。何大嫂在大山成亲前就心存不满,兰花一嫁过来,何大嫂就恰好怀着身子,更是心思敏感,左也觉得刺眼右也觉得不顺眼。何老娘临终前说了几句话,半点儿没提何大嫂,何大嫂这些年自问奉养两老、拉扯小叔子。操持家务并无半点儿不妥的地方,自然心里不爽利,借口胎不稳,把丧礼一应事情都甩了出去。
何家骏是秀才,他娘没了,虽不在他家办丧礼,远近有交情的也都送了一份礼叫下人或主人家亲自来上了一炷香。这些客人只得何家骏在前头招待,偶尔有带了女眷的,则是银花在灵棚接引人上香。
银花喝了糖水,不一会儿就转醒了,只是身上还没力气。
“花儿,你歇着,我叫大搜去帮忙了。”何家骏按住银花说道。
银花眼皮动了动,又掉了下去。
“走了,走了,小叔子,快点儿,要出发了……”外头传来何二嫂尖利的叫声。
何家具捏了捏银花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已经到了抬棺木下葬的时间,孝子孝孙都该去的。
何传礼带着孝布跟在后面。满仓还小,去不得;何传文则要帮忙带歪瓜,不能去——歪瓜已经认人了,除了自家几个人别人都不肯要。
何老娘这一去,何家骏该守孝三年。乡里人家本来没那么多事,大多过了百日也就罢了,只何家骏是读书人,格外看重这条,明年的乡试是真正不能去了。
银花早早的起来,清点鸡蛋,等一下有专门拉客的牛车帮忙带到县城给高小舅。
拉牛车的是另一个村子的人,就姓牛,家里只有两亩薄地,主要收入就靠那头老黄牛,牛大叔每日在路口等着,拉人去县城,大人一人一文钱,小孩子看着收,带的多了才另收一文。
银花不方便总往外跑,遂跟他说好了,隔一日专门绕到自家门口把鸡蛋带过去,一个月给他二十文车费。现在天热,鸡不大肯下蛋,但鸡蛋也不经放,只能还是照着以前一样送的勤快点儿。
外头传来“得得”的声音。
银花把用稻草隔好,装的整整齐齐的鸡蛋篮子提出来。
“婶婶!”
听到这声音,银花才抬头,“年安,你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给一封信?”
文年安只是看着银花笑,这少年开春没多久就去了府城,到现在才回来,足足有四个月。少年正是长身体和大变样的时候,几个月不见,文年安身形愈发挺拔了,已经快跟银花一般高了,脸上的几丝稚气完全脱去,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再不能当小孩子看了。
“快进来,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碗面疙瘩!”银花把篮子放在篱笆根下,领着文年安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