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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杨漱是为他觉得宽慰的,而两个孩子的心里,则未尝不有复杂的思绪,尤其是婉懿,逢家中聚会,她必然找借口离开,从不参加。
这个孩子的美丽与倔强像极了她母亲,敏感的心又极似其生父。杨霈林不会忘记,在确认她母亲没能被他带到美国的时候,她目中的怨恨与心痛。
她脸上满是泪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杨叔叔,好在我父亲终于能堂堂正正照顾她了。不是吗?”
“宝宝!”杨漱痛心喝止,文昌提着他小小的行李箱,流着泪蹲下。
而他只是摇摇头,眼目干涩,因泪已流尽,在那颠沛的路途中。
他只是沉默。
婉懿颤抖着,他眼中的挫败与绝望让她痛哭失声,她哭得无法站立,他伸手扶住她,轻声说:“对不起,宝宝。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她仰头看着他,泪珠滚滚而下:“既然妈妈来不了,你们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爸爸,谁都可以不回去,你不可以,我们不可以啊!”她眼中忽然闪出一道希望的光亮,“我知道在香港可以想办法,只要愿意回去,现在还是有办法的。我们去想办法,好不好爸爸?”
他硬起心肠:“我不会回去,也绝不容许你们回去。宝宝,无论你相不相信,我能为你母亲做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他知道婉懿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她心中抱有对自己的怨怼,但她恪守孝道,侍奉他如亲父。拒绝参加他和朋友的聚会是她唯一对抗他的方式。他不怪她。
欢声笑语中,他看着朋友们举杯畅谈的欢颜,让自己隐于华灯的阴影之中,做起了在每一次聚会里最爱做的事。
翻看签到簿。
这是独属于他杨家特有的签到簿。分列两项,一项签名字,一项写籍贯。
他一个个名字看下去,一个个地名念下去……台州,泉州,湛江,贵阳,上海……最遥远的来自长春,都是万水千山漂泊来到大洋彼岸。
惟独没有清河人。
多少年了,清河,这个地名宛如那个在时光尘烟中淹没的城市,始终不能再见一面。
“杨先生在思乡?”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他略抬起头,秀丽的女子已在他身边坐下,侧头往签到簿上瞟了一眼,聪慧的面上泛起有深意的笑容:“我说错了,杨先生不是在思乡,是在思人。”
他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邵素心凝视杨霈林,这个男人,有世家教养,也被西风熏陶,鬓间已覆微雪,但更显宽饶雍容。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他坐在露台晒太阳,手里拿着本硬皮小册阅读。
“原来杨先生喜欢文学?”她悄声问杨漱,“早知道我就带些书来,都是初版的老书,说不定能投杨先生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