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死过一回之后,这人却突然对他小心翼翼,并且想法设法地对他好。原来在生死面前,什么仇恨都成了小事。
是的,一定是这样。若不是现在阮成锋有生命危险,自己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阮成杰无意识地牵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发涩的笑。
阮成锋专心致志地在打游戏,仿佛那个游戏Boss是他最重要的事。他知道他的手在不住发抖,然而他不愿意去确认这到底是因为体力虚弱还是别的。
一局终了,阮成锋以仅剩下一丝血的险胜,最终推倒了隐藏关的大魔王。电子音乐叮叮当当地奏起了狂欢曲。在极其搞笑的喜庆气氛里,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看向阮成杰问了一句话。
他说:“我是不是快死啦?”
阮成杰沉默了一分钟,手里拿的一叠薄纸仿佛千钧之重,他像是要点头,然后又强行扭成了摇头。他没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阮成锋。
阮成锋想了一下,又开口道。
“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阮成杰陡然攒起了眉毛,他一时无话可说,最终在数十秒之后冷笑了一声。
“是。”
阮成锋垂目思考了一下,抬头看向阮成杰非常认真地说。
“那我只好在我死之前,先杀了你。——我们要葬在一起。”
阮成杰的脸色霎时变了,阮成锋却在停顿了片刻之后恶劣大笑,只是才笑了两声就转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阮成杰无话可说,冷冷地看着端粥的冲过去给他拍抚,转身就走去了病房相连的阳台深呼吸。
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不过阮成杰也没有在医院待太久,因为端粥小哥很快就把带出了医院。
离开病房之前,他听到阮成锋说:“你别过来了,医院里不干净。”
他没回头,他不能确定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因为下一刻,他又听到阮成锋气若游丝的声音:“这儿这么多医生护士,他们才能救我的命,回去老实待着。外头这阵子恐怕也不安全,真有事儿了再来。”
他听到端粥小哥嗯了一声,然后把阮成杰带出了医院,塞进车里走人。
端粥小哥的动作很粗暴,阮成杰毫无反抗余地,也没有这个必要和这么个人吵架。但这种情绪着实是非常憋屈,上车以后他愤怒地踹了车前座一脚。端粥小哥没理他,只是在下一脚时冷冷说了声:“目前只有这辆车。”
怎么他是以为自己是因为嫌弃车才发火吗?阮成杰几乎要气笑了。他知道跟这人没什么可计较的,让他生气的是阮成锋。然而他现在没法转回去把那个病人从床上拖起来打一顿。
要死就赶紧利索点死。阮成杰慢慢拧紧了牙根,眼神里带着怒不可遏的阴沉怒火。
他没有这个心思去琢磨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
***
他一个人待在别墅里,端粥小哥无暇再去管他,把他送回去以后就又赶去了医院。阮成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转了几圈,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最后,他倒了杯酒,坐在廊下发了会儿呆,忽然看到了十几米外树上那个可笑的十环。
一缕风从他指缝间缭绕而过,带走他唇上酒液的辛辣滋味。恍惚间有个声音笑吟吟地对他说。
“特别服气。”
阮成杰莫名地抿了一下嘴唇,只尝到了酒味,干辣得让人焦躁。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残酒,放下杯子就往屋子里走。忽然间风里像是传来一声锐利的嗡鸣,他猛然扭头,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树影摇曳,日光遍地。
阮成杰焦躁不已地将喝过的红酒杯扔进了厨房水槽,然后就上楼去了,经过书房时迟疑了片刻,然后推开了门。
他刚来的时候是一直被锁着关着的,后来一步步扩展了活动范围,然而阮成杰对周遭环境并没有研究的兴趣。他每日的生活单调得发指,除了必要的衣食起居,此外的所有内容都被迫着和另一个人密不可分。
那个人夜里抱着他睡,白日里也要时刻把阮成杰放在自己视野范围内,一时兴之所至,毫不顾忌时间地点就会扒了他裤子。
一个无耻、恶毒、肆无忌惮、全无下限的混蛋。
阮成杰进过这混蛋的书房,那几大本的个人事件全记录让他无比吃惊。他也曾为了某一目标殚精竭虑经营多年,他知道那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和精力。当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某事某人上时,局中人会不自觉地给自己层层加码心理暗示、不断自我催眠,这事情是值得做的,这个人是很重要的……否则,此前的一切付出都将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