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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三天,这三天他一直待在我身边,也许这三天就是我们在一起最后的日子,或许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傻瓜,为了这短短几个月的自由,抛弃了整个世界,可我却甘之如饴,如果这辈子没有这几个月,我不知道要靠什么继续生活下去,人总是要靠着希望跟回忆生活。
我们不能出门,因为他怕遇上熟人,怕他不在的日子里我会受众人指责,其实我不怕,从把手伸给他的那刻,我就知道我们会受到如此的待遇,可是一旦有人能与你并肩而行,愿意永远站在你身边时,女人往往能变成这世上最坚强的人。
我的笑容让他坚定不少,但是他眼底深处仍然带着愧疚与不安,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踏出门后,是否还能再完整地跨步回来,他对于我可能会遭遇的命运十分不安。
“我一定会回来。”天际边曙色微露,他就要离开了,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享受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如同唠叨的保证,这个男人似乎因为我改变了那么一点点,起码他不再会对我那么讳莫如深地笑,不再生冷不羁,不在对一切都不在乎,甚至会对我保证些什么。
“申屠破虏。”伏在他的胸口,低喃。
“嗯?”
“说一句你爱我。”我会因为这句话一辈子坚强,不管未来如何。
他沉吟,忽而托起我的下巴,“我保证了一个晚上是不是一点用也没有?你是非要让我死在战场上才开心?”
笑,“就是想听你说一句而已。”
“不说!”他不喜欢我这种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
一缕曙色透过高墙上的镂空花岔直射到他的脸上,笑看着他微微生气的眉角,伸手触一下,一股酸涩冲出眼角,笑转成哭泣,用力瞅着眼前这个男人,在我还没来得及深深将这张脸刻在心里时,忽然就要别离了,我很害怕梦里会忘记这张脸。
为什么会爱他,愿意跟他悖逆这个世道,那一刻我从哭泣中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只有他,这世上只有他在认真注视着我,也只有他愿意给我真正的幸福,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成为众人追逐、仰慕的对象,但只要有一个人认真对你,那就已经可以满足了,起码对我来说是如此。
那缕阳光渐渐将他的表情染成肃穆,离别的曙色照亮周天的一切,暖意包围着这一方小院,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再多的理智都抵不过离别的悲哀,尤其是不知道相见之期。
他被我的哭泣怔在了曙色里,女人的眼泪是男人的血液,所以——不要把眼泪只留给自己。
他的手指不停地擦拭着我的脸,直到满手湿乎乎的,可始终擦不干我眼角的泪水,最后只得将我搂在胸口,“别哭了,再哭你男人就要当逃兵了。”
曙色光华,朝暮散去,这两个还没来得及让对方刻骨铭心的男女却不得不离别,世上有很多人觉得爱应该是因刻骨铭心而等待,却也有人在尝试因等待而刻骨铭心,当然,前提他们必须是一对坚贞的男女,一对能信守诺言的男女,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对,不是一个。
申屠破虏为了他作为男人的信念,为了他曾经对众人的誓言,决定履行他的责任,留下我们,我则等待着与他真心相交的时刻,爱情不是一天的事,也不是一年的事,是一辈子的事。
……
三十九天涯又何时
闲适似乎成了我唯一能有的状态,他的离去并不表示我的衣食住行会有所变化,相反,到是比之前更加优渥,我深知这都是承他的福荫,否则这乱世之下,谁会管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子死活!
起初,没人来拜访这方小院,不是说众人不知道我在这儿,而是他们知道,但轻易不敢来,想到他送我回城的那个晚上一夜未归,可能就是这些人不敢轻易来挑衅的原因吧,大乱之下,掌兵权者掌势,眼下他算得上变成最大的掌权者,虽然兵符并不在他的手里,可那个掌兵符的人已经被架空,完全受他的控制,这个男人一当想做事时,就不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他必须要拥有最大的权利,不管那权利的来源是否光彩,总之,必须是他说了算,可怕却又十分令人欣慰的脾性。我时常在想,这样一个男人,我能够真正融入他的世界里吗?这个疑问也只能等到真正跟他生活在一起才会有答案吧……
六月,已是盛夏,只是夜晚依旧冷得如早春,杨潼军出关已经两个月,杳无音信,就是这四个字也能让我欣慰半天,杳无音信——多么让人欣慰的词啊,起码是没结局的。
听说最近南方又有两个州府宣称造反,不管那些人是不是真为了百姓的疾苦,总之是顺利把大梁朝搅得更乱,乱世出英雄,没有乱世,英雄又怎么能称为英雄,而乱世之下,又有几个是英雄?
南方一乱,人自然要逃往北方,虽然看上去北方也并没有多安全,可总归太平一天是一天,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为了安全,还是躲开那些英雄吧,只待他们争下高低,这世道也就平了。
人一多,事情也就跟着多了起来,尤其是官属、贵族的人多了,最易生事,他们有家底,有保障,所以有权利不嗜生产,不嗜生产自然也就有闲工夫做别的事,比如想法子去规矩那些嗜生产的人,以及那些无力反抗的人。
林瑶夕月初拜访了我一次,出乎意料的,她要嫁人了,听说还是很远的地方。
“父亲他们的主意,总是要把我这个没用的女儿推出去才好,最好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省得继续让他们丢脸。”她如是说,“我想把忆烟带走,那娃娃生得可爱,留在你们苏家,可惜了,你妹妹也同意,你怎么说?”
“……也好,我这里前途未卜,你带着她,起码还安全点。”扶着她的胳膊,一起做到草亭里,傍晚的风还带着热气,“对方去什么样的人家?”这个女子非常与众不同,若嫁了个普通人,着实可惜了。
“像是个商家,老头子,快入土了,熬几年就轻松了。”轻笑,不是苦笑。
“……非嫁不可吗?”到是我觉得心里难过。
“谁让你这个女人比我胆还大,抢走了一位大将军,我只好认命啦。”呵呵笑几声,“玩笑话,不要为我担心,一个人如果想快乐,没人拦得住她,这天下间有几个女人嫁得心满意足?既然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没道理我不行啊。”抚抚我的肚子,“知道自己幸福,就一定要坚持住,你有多幸运,你知道吗?我都嫉妒死了!”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还有件事,也是我今天来见你的原因之一,我那个姐姐别的不行,三姑六婆的事到是很在行,听她的意思,最近边城的达官显贵们闲起来磕牙磨嘴都在说你们俩的事,你也知道,南方一乱,那些有钱人,显贵人都落跑来了边城,人多了,是非也就来了,你小心点,恐怕这些自信守规矩,讲道德的人撑不了几天就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