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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完全没有停顿地急忙把话说完,我才发现白大哥唇角的弧度似乎上扬了几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清润的眸子里笑意弥漫,哪里有丝毫难过。
我忍不住噎了下,没想到白大哥也会开这种玩笑,意外之后,却又觉得有些高兴,总觉得这样的白大哥似乎亲近了许多。
白大哥很快就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慢慢帮那孩子擦拭起已经花了的沾着零星血迹的小脸,神情认真而专注。
那孩子正靠在我的膝盖上,白大哥也正凑近了给那孩子擦脸,我几乎能感觉到他零星的发丝偶尔在我的脸颊上拂过,一股清雅的香气在鼻间慢慢浮荡开来。
我不自觉放轻呼吸,看着他白瓷般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奇异而陌生的微痒感,渐渐从心底破土而出。
那孩子很快就站了起来,细声对我们道过谢,而后捡起不远处一个破旧的装了不少土的小桶,走到一棵枯树下,重新蹲了下去。
我这才发觉他那瘦小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正思索着,就听白大哥说道,“似乎是昨晚被关起来的那个孩子。”
虽然已经是初春,但四季分明的A市显然还没有从寒冬中复苏的迹象,寒风强劲,那孩子小小的身子总是被吹得踉跄。
我还是很在意那孩子那双和展泠相似的眼睛,总觉得今天似乎能在他身上找到我要的答案,便向那孩子走去。
白大哥并没有出声阻止我,似乎是默认了我的行为。
我蹲在那孩子身边,好奇地看着那孩子坐在背风的树下,认真地从小桶里捧出有些粘稠的黑色沙土,而后倒在地上,很快就造出一个方形的有着简陋围墙的台子,而后又捧出一捧沙土,继续摆弄起来。
白大哥很快也加入了围观那孩子的行列,不过他今天似乎和平日不太一样,在看了一会儿那孩子在玩什么后,竟微笑温声着询问那孩子,“我也可以加入吗?”
小孩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我心底的惊讶则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继会开玩笑之后,白大哥又想体验一次纯真的童趣吗?!
但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小时候会玩泥巴的样子吧喂=口=!!
难道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我正默默震惊着,那边白大哥已经再自然不过地把风衣和里衣的袖口叠上去了一部分,竟真的伸手和那孩子一块玩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干脆也撸了袖子,加入了玩泥巴大军。
这可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我看了眼安静玩着的一大一小,小的眉眼弯弯,神情专注,大的虽然动作行云流水,捏出来的东西却并没有比小的好多少,眼中偶尔有明亮的微光稍纵即逝,竟让我莫名觉得这样的白大哥有几分绝不该有的孩子气。
看着那孩子带着童趣的台子外连着白大哥捏出的带着垛口的甬道,我搓了搓指间黑乎乎的沙土,终于忍不住指着那个半成品对那孩子玩笑道,“报告指挥官,请问我们这到底是在造什么?”
白大哥失笑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碰了碰那孩子的手。
小孩这才茫然地抬起头,我又问了一遍,就见他对我咧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万里长城,我在别人给的钱上看到过。”而后指了指白大哥造的有几分笨拙的甬道,“这个很好看。”
我忍不住笑出来,看着他那溢于言表的欢喜,终于轻声问道,“你很喜欢这些吗?”
小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细声道,“喜欢,我以后要成为厉害的建筑师,造很多很多漂亮的大房子和万里长城。”
虽是童言童语,但他眼中纯然的喜悦却让我的心底一动,忽然想到儿时的展泠似乎也曾对周枭说过类似的话——“我最喜欢画画了,以后也要一直一直画下去,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那,为什么刚才挨打的时候不反抗。”心底似乎有些明悟,我看着又低头摆弄泥土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怕引起这孩子的反感。
“他们人很多,……而且,会被院长知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孩哆嗦了一下。
“……不会生气吗?如果以后有机会,会想要……打回去吗?”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有用出“报复”这个词,总觉得那个字眼不太适合这孩子。
最关键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我紧张地等待那孩子的回答。
他似乎有些疑惑我过多的问题,终于把目光从泥土移到我脸上,眼中没有丝毫杂质,捧起一捧沙子,细声对我道,“能玩的时间很少,我只要有它们就足够了。”说完,又露出那种触动人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