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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床上有了动静。小丙吓得赶紧止住了哭。小丁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声音了。
“其实总还是能想得出办法吧?”戴齐安慰小丙。
“我们家的亲戚都穷。就算有钱,这个是无底洞,就算是至亲,也……其实没什麽。反正读大学,毕业了就待业。小甲,说不定等你毕业时,我赚的钱比你的还多呢。”
“我知道……”戴齐揉了揉太阳穴:“不如休学,休学一年怎麽样?学校应该会体谅的。”
“我也想过。但是出去打工肯定赚不到什麽,要照顾我爸我妈,还要想法子到处借钱,过了一年,我恐怕连笔都不知道该怎麽抓了。”
“要多少钱?”
小丙惨笑:“肺癌,你说要多少钱?有多少就得丢多少到医院里。老爸说不治,我做儿子的,难道就真的不治了?”
戴齐咬咬牙,说:“其实我可以借给你……”
“你也不过是拿你爸妈的钱。就像小乙,他很有钱,可是那也是他爸妈的,我们都是学生,都没有挣钱……我本来成绩就不好,再借钱,就更抬不起头了。”
戴齐下定了决心,认真地说:“我借给你钱。我爸留给我二十万,全部都借给你。你别推,要利息的,比银行利息高一点,怎麽样?反正钱放著也是放著,碰到通货膨胀,那钱也就不抵什麽了。你也别急著说还。你知道我也用不了多少钱的。等以後我结婚买房子,你一起给我,或者工作後每个月还给我一点也行。”
“我呸!”小丙啐戴齐:“你个gay,结哪门子婚啊?要买房子,不如现在就买,人房价天天在涨……”
“小丙。”戴齐打断他的话:“你爸的病要紧不?虽然肺癌死亡率很高,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是不是?你回家,专心照顾你爸,同时呢,也补课。休学回来,说不定还能拿个奖学金什麽的。其实学医多花点心思就行了。再申请助学金吧。当初你不肯申请,说怕到时候还不上。现在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小丙,矮子矮一肚子拐,你比我聪明得多,以後肯定也会赚钱比我多。我们兄弟一场,你就不要再犹豫了。你爸的命要紧。你自己以後几十年的前途也很要紧。这个,你也知道我以後找男人的……说不定找个巨有钱的男人……”
小丙带著泪笑了,戴齐也傻乎乎地笑了。
“我觉得小甲说得有道理。”小丁在他的床上说话,把俩人吓了一跳:“小丙,真的。戴齐能拿出这笔钱,你就应该接受这份帮助。我家里经济不宽裕,可是每个月百把块钱还是匀得出来的,我还有奖学金,一年也有几千呢。”
大胖子小丁也到了小丙的床边,笑嘻嘻地说:“其实有时候,熬一熬就过去了。咱们弄个账本,你借的,慢慢还,你还不了,你儿子还,只要你不跟戴齐一起做gay,那个子子孙孙,总有还得尽的时候……”
小丙又抹了抹眼泪,毅然说:“那就多谢啦,大恩不言谢。我保证,绝对不当gay,以後生他七个八个儿子,在我有生之年,总要把债还清的。”
“就别胡说啦,七八个儿子,你打算做超生游击队啊,罚款都罚不死你!”
这一夜,三个人都没有睡,都挤到小丙的床上,絮絮叨叨说了一宿。都是学生,都没有钱,他们能帮助的都非常有限。也幸亏戴齐有那麽一笔钱,暂时应急,应该还能顶一阵子。小丁说要不要跟小乙也说一下,小丙不肯,至於让同学捐款,小丙就更加不肯了。这个世界上有困难的人多的是,人家有钱,那是人家的。更何况如果他以後还回来读书的话,身边的人都是债主,他简直没法见人。钱方面已经低人一等了,做人方面,就更不肯总是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但是不让小乙知道是不可能的。小丙退学,跟别人可以一言带过,小乙那边可说不通。小乙听到说自己被排除在帮助小丙的行列之外大为光火,好说歹说,每个月也拿出了一百,让小丙记得,以後他结婚买房子时一起还给他。小丙又哭又笑,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仨,哦,不,小乙小丁他们俩,可千万别同时结婚买房子。
不舍地送走了小丙,另外三个人继续他们的大学生生涯。
又一个周末戴齐跟范林再去爱人吧的时候,戴齐就把同学这事告诉了范林,说他觉得也许还能做得更多,比方说在爱人吧搞个捐款什麽的,被范林回绝了。范林说要捐款必须找别的途径。他们做这个项目,目标很单纯,其他的不能参杂进来,否则不但做不好应该做的事情,反而会引起别人的反感。“为什麽安全套要赠送而不是卖给娱乐场所?就是为了避免工作对象以为我们不是在做项目,而是在推销东西。就算比外头便宜质量比外头好,也很难逃嫌疑的。要知道,这些东西有些是厂家送的,有的是基金招标来的,发放下去,避免工作对象产生逆反心理。”范林说:“有些时候,是绝对不能把钱参和进去。”
戴齐就有些闷闷不乐了。
爱人吧还是那麽热闹。欢歌笑语,轻歌曼舞,真是奢华生活中的奢华享受。戴齐没有看到詹远帆,稍微有些失望,便在吧台一边喝著白开水,一边跟九娘闲聊。他心情不大好,却不表露出来,只是说话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九娘有许多的应酬,也没有觉得这孩子失常。
再然後,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熟悉的搭讪话回响在耳边:“嗨,爱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怎麽就喝水啊,小K,来两杯天蝎宫。”
戴齐寒了一下。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准是那个崔老板。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一下,没能挣脱,便不再动,只是说:“多谢崔老板,我不喝酒的,不能喝酒。”
崔人渣更加靠近,嘴巴贴著戴齐的耳朵,热辣辣地说:“爱人,别这麽绝情哈,我请你喝。”
“我真不能喝酒。”戴齐急中生智:“我对酒精过敏。”
崔人渣往後靠了靠,打量著戴齐,似乎在判断戴齐是否在撒谎。可是戴齐那张脸,真的长得太诚恳了,就算是撒谎,崔人渣也没能看出来,便摆摆手:“那就算了,一杯,外加一杯西瓜汁,还有一碟开心果。爱人,这个,你总不过敏吧?”
哪来这麽个没脸没皮的家夥!戴齐有些生气:“谢谢崔老板,西瓜汁我也过敏,开心果我也过敏。这酒吧里的东西,除了白开水,我基本上都过敏。其实最主要是,崔老板我对你过敏。你靠得太近了,也请你不要搂我的肩。”
崔仁明有些诧异:“不是吧,我瞧著爱人你和蔼可亲又可爱,怎麽突然变成了小刺蝟了?”
戴齐没好气地看了崔仁明一眼,掉过头去。他看过这里的酒水单,东西那个贵啊。小丙因为父亲犯病家境不好要退学,而这些人花天酒地淫乱不堪,真是讨人厌。戴齐心酸了一下,这洁癖没有发作,仇富的心思倒是抑制不住地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