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搁下手机,这片浓稠黑暗的夜晚重归安静。
许添谊喝得很多,但陪着领导应酬早练出海量,头脑依旧可以勉强思考。他的呼吸有些顿挫感,就又念了两遍“贺之昭是笨蛋”。像容易过敏的人开始皮肤发痒,就会自然地从口袋翻出药吃。这六个字也是解药。
缓了几分钟,却依旧心口发闷,飘飘然像在海水里沉浮。
恍惚间,冷风灌进外套,许添谊吹得头发胀发疼,又想起那句话。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他认为,可能自己还是不够坚强,所以才会像溺水的鱼一样,处处受挫碰壁,怎么样都找不到合适生存的水源。反而总越是亲密的关系,越是轻而易举伤害他,越是可以彻彻底底打碎他。
尽管之后杨晓栋迟迟没打来电话,趁着双休日的空闲,许添谊还是着手还是收拾起了东西。
当初房子是杨晓东提议租的,许添谊找的地方,两个人便这么住到了一起。
许添谊将自己的秘书精神发挥到了生活方方面面,从租房到生活琐事都由他全权负责。前几天房东发来消息,询问房子到期的续租事宜。但显然,如今这间房没有了任何续租的必要。
许添谊收下阳台新晒干的衣服,叠平整,和其他的衣服叠在一起,然后是放在各处的生活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现在又全部要彻底分开。
最后轮到冰箱,剩余的冰鲜食物都需要在这几天内消耗完毕。
只有许添谊为了省钱经常下厨,还会多烧一些第二天带去上班,杨晓栋则热衷叫外卖解决。冰箱里的存货很少,冷冻区有几只雪糕,一袋吐司;冷藏区的抽屉里有颗卷心菜,而上层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个没有拆封的蛋糕盒。
差点把这个忘了。许添谊把纸盒拿出来,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弃了去吃已经放了一周有余的奶油蛋糕,一整个扔进了垃圾桶。
原来这房子是很破旧的,夏天的大雨总墙角漏水,刚住进来还碰到过蟑螂。可许添谊之前从未感到过难以忍受,还错觉体会过家的温馨。
这下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进箱子,如同退耕还林,露出光秃的地板,发霉的墙皮,像诗意的东西露出了荒瘠的平原,还原了一直以来生活的本貌。
杨晓栋周日晚上才打来电话,进门就十分避免与许添谊产生眼神接触。一共三箱东西,搬到最后一箱,许添谊在背后急道:“把租金给我。”
“什么?”
杨晓栋装傻,预备逃之夭夭。
“租金!”
许添谊上前一步重复道,“这两年的房租都是我付的,收据和合同在这里,你根据上面的金额给我一半。”
杨晓栋接过去随意看了两眼,打哈哈:“知道了,等会就给你。”
“就现在。”
许添谊怕他老赖,坚持不让他走。
杨晓栋被迫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思考两秒,决意快刀斩乱麻,脱身要紧。他烦躁地掏出手机,从支付软件里找到许添谊的账号。输密码时万蚁噬心,刚发的奖金竟然就这么到手飞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另外……”转完钱,杨晓栋不耐烦道,“别半夜给我打电话了,不合适,互相把联系方式都拉黑一下,啊?”
许添谊“嗯”了声。纵使不愿承认,其实这时候想说的是挽回的话。
是因为爱吗?这么问,他也会露出迷惘的表情。他恨死杨晓栋出轨,巴不得他下一秒真死了。但已经逐渐习惯的生活和陪伴,此刻要彻底失去,依旧不知所措。爱,太少,太缺,所以什么样形状的,真的假的都想留下来。真的好孤单啊。
但强烈的自尊心和仅有的理智还是占领了高地。下一秒,许添谊一言未发,在杨晓栋身后重重关上了门。
坐上沙发,他开始拉黑杨晓栋的联系方式。然而互联网世界精彩万分,关系千丝又万缕,删掉微信,还有电话;拉黑号码,还有各类社交软件——甚至连支付宝也有个好友。要彻底断联,竟不是件易事。
许添谊耐心地逐个删去,象征两人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