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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雷鹰的胳膊上渗了出来。钝痛,持续不断的钝痛,才会让人崩溃。
雷鹰看著牵念站在那个睡得极不安稳的男人的床前喃喃地低声言语:“你睡著了吗?你居然睡得著吗?你知不知道,那一年,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一年,我才22岁。我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啊,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选择自杀死亡的话,现在的我应该是个跟你一般大的老头子,也许有著自己的一个家,与我所爱的人在一起幸福生活到老;也许孤身一人,每天跟朋友一起遛鸟唱戏。我一直以为牵著的会是你的手,一直以为我们能一直到老。”
牵念的声音很单调,没有什麽高低起伏,听起来却让雷鹰不寒而栗:“我并不是那麽愚蠢的人啊,就算分手,我也能够忍受。我从来没有逼过你啊,你怎麽能够……之所以要自尽,是因为痛苦到极点了吧,无人可以救赎……可惜,我没能死得彻底。你看看我,看看我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孤寂到连骨头都是冷的。你知道我是如何度过这三四十年的时间的吗,被人练制成铜尸,最恐怖的噩梦,就是我的现实。活生生的凄惨的痛死人的折磨,天天发生在我的身上。恍如被地狱烈焰焚烧的痛苦,传遍全身。痛!非常地痛!那种痛,是你无法承受的。所以,让我给你你能够承受的痛苦吧!”
牵念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我没有办法安睡,生前死後的那麽多年的地狱般的折磨,构成了我的执著和嗔念。我从最底层的地狱爬了上来,我的心里只有仇恨,我的心,早就被滔天的恨意一点一滴地填满,在我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慢慢的填满。你知不知道,每当看著你安稳的睡容,我眼里猩红的血,灼人的火焰。也许只要杀了你,我就能解脱了。可是,不,我选择慢慢的折磨你,是,我要将我所经历的所有痛苦,一点一滴慢慢的还给你,让你尝尽这美妙的滋味。你,你一家人,包括你的所有子孙,都必须同你一起入阿鼻地狱!”
听到这里,雷鹰刹那间气冲牛斗,拼命地跑回家去了。他出离地愤怒,又不想破坏牵念的屋子,只得转身又跑了出去,找地方发泄怒火。
天快亮的时候,雷鹰回家,看到牵念正把窗帘拉上,准备休息。雷鹰阴沈著脸,逼问牵念的生平经历以及那个老头子的事情。
等到争执结束,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雷鹰灼痛的心才少许平静。为什麽会生气?雷鹰心中很清楚,那是因为他嫉妒。
是的,他嫉妒了。每日里跟这个人在一起,每日里接受他的照顾,而自己也在尽力想办法去照顾他。每天同处一室,同卧一床。那个人,明明就是跟他一样的孤独,跟他一样的无依无靠。没有想到,居然会有那麽一个人的存在,让那个清冷的鬼情绪激动,割舍不下。就算是仇恨,那也很过分。
雷鹰像傻子一样搂著牵念。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和想法非常愚蠢。可是他不希望,在牵念的心中,有一个人占据的位置比他更大,哪怕他对那人只有满心的仇恨。可是这恨,不是来自於爱吗?恨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因为爱到没有办法吗?
雷鹰死死地搂住牵念,嘴巴里嘟嘟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麽。牵念并不反抗,也不言语,任雷鹰发神经。
过了好久,雷鹰终於觉得不好意思,放松了拥抱,轻轻地抚摸著牵念的腰肢。
牵念转过身,轻轻地说话,声音仍然那麽清冷:“我恨他,并非因为爱惨了他,而是因为他毁了我的全家。哪怕我对他还有那麽一丝的感情,我也不会如此对他。”
牵念一翻身,骑到了雷鹰的腰上:“你为什麽会嫉妒?我们最多最多不过是朋友,不是吗?就像你跟韩慕馨是朋友一样,应该没有什麽区别吧?”
雷鹰的下体被牵念压住,犹豫不决地站立了起来。
牵念垂下眼帘:“如果跟鬼交合,你有可能会失去阳气噢。”
雷鹰傻乎乎地回答:“我,我觉得我的阳气太旺了一点……交合,就是交配吗?那不是应该公的和母的?”
牵念叹息:“要不要我教你,公的和公的?”
第60章
牵念是在寻找离蛛的时候见到雷鹰的。
离蛛是一种比较大的蜘蛛,足有一个菜碗那麽大,在城市里面肯定是找不到的了,牵念就只能到乡村去转悠,为了怕迷路,特别顺著铁轨走的。他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这麽多年来,除了在湘西外,他还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离蛛。可是离蛛吐的丝非常珍贵,对他的身体有绝好的修补作用,不找,也就毫无希望了。
然後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看到一个人,衣服破破烂烂趴在地上,浑身散发出血腥味,发出低低的呻吟。
可能是被打劫吧?牵念这样想著。他蹲下来瞧了瞧,那是个男人,身体健硕,浑身上下都是伤,呼吸急促,摸一摸,滚烫,看样子,怕麽活不了多久了。
牵念踌躇了一下。救,他是没有打算救的。他本身就是个死人,搭救别人的性命,那不是太可笑了吗?也许打个110或是120,就算很不错的了。不过这儿这麽偏,人家要找得到这儿,恐怕也不是一两个小时的事情,等救护车到了,这家夥恐怕已经没命了。
或者,帮他一把?吸了他的阳气,让他早死早超生?虽然牵念没少做吸人阳气的事情,不过因此而致人死地,那就有点儿过了。无冤无仇的,何必害人性命呢?
可是不吸也白不吸,这家夥,反正要死了。
正犯嘀咕呢,地上的人开始变形了,身子慢慢地缩小,长出了毛,毛发变深变长,成了羽毛状。然後那个人,变成了一只大鸟。
牵念吓了一跳,蹲下来仔细看,哦,还真是挺大的一只鸟,看上去,很像是老鹰。
那麽,这个就是妖了。
牵念看了看月朗星稀的天空,想了想。如果是只妖的话,那麽跟他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救了他,也算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他需要很多东西,可是寻找起来太不方便,有一个妖帮助的话,就能事半功倍了。就算哪一天他成了农夫,大鸟变成了蛇,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
牵念就把大鸟抱了起来,也不找离蛛了,回家去。
到了家,又犯愁了。这只鸟,该如何救治?如果是断了腿,拿个木板捆起来,也算接骨。可是那家夥是人形的时候,看上去浑身上下都是伤,要全面治疗的话,是不是得把鸟毛都拔了?拔毛,会不会很痛?还有,就这麽拔,还是……
突然想起人给鸡拔毛的方法了。要先用开水烫过,然後一撸,毛就下来了。
想到这儿,牵念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笑著呢,那只鹰在床上挣啊挣的,又变成了人形。
牵念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八哥。
雷鹰的伤势好得很慢,而这个家夥,似乎很能忍痛。明明痛到浑身抽搐,也咬著牙一声不吭。而且,这肯定是只在乡下长大的没有受过什麽教育的妖。不识字,不懂事,白有一副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