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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哧……”火车突然停下。涓生睁开眼睛,他竟然在孙正德怀里睡着了。孙正德依着椅子,酐声如雷。涓生拧着眉,厌恶的想坐直身体。孙正德的手抱着他,让他直不起来。他别扭的曲着胳膊,想把孙正德的手掰开,又怕吵醒他,不敢用力。
车箱门突然拉开,门前站着个带礼帽的小个子。涓生一惊,旋即,看到他手里端着一把手枪。涓生倏然坐直,想张口呼喊。枪声响起,涓生只觉得肩上一痛,血水迅速浸湿了他的棉袍。孙正德被惊醒,手里的左轮连发了五枪,小个刺客血溅当场。黎副官和几名待卫冲过来。孙正德按住涓生肩上的伤口:“找医生。”
“是。”黎长校忙不迭的差人去找医生。涓生只觉得眼前人影绰绰,意识渐渐模糊不清。
立轩从梦中惊醒,背上汗津津的透着一股子寒气。刚才做了个梦,梦的内容突然记不起来,只记得涓生满脸泪痕的看着他。
“涓生……”他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抱紧被子。
书房门外有人轻轻敲门,立轩没有应声,门轻轻推开。婉莹的奶娘一手提着只灯笼,一手拿了些木炭进来。突然看到立轩坐在床上惊了一吓:“姑爷没睡啊。”
“刚醒。”立轩起身倒茶。
“姑爷难道做了恶梦?”奶娘添好炭看着他。
立轩不解。奶娘指了指他的脸,他用手摸了一把才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出来,流了一脸。立轩用手掌把眼泪擦干,坐在炭盆前发呆。奶娘,拿了件棉衣给他披好后走了。立轩呆呆的看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嘴里涩涩发苦。炭盆里的热度烤到脸上,刚才被泪水浸湿的部分干痛起来,他双肘杵着桌子,手掌捂住眼睛。眼泪又溢了出来。他不能为涓生做任何事,能做的,也仅仅只是躲在书房偷偷的哭泣。立轩边哭边笑,挥手将茶壶摔到地上。
涓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孙正德拦住替他手术医生厉声问:“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伤到肩膀。子弹已经取出来,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沈公子身体本来就弱,又失血较多,最好让他安静休养一段时间,还要保证营养补给。”
“这些没有问题。”孙正德舒了口气:“命回来了就没事。”
“是的。”医生连连点头:“将军可以去看看他。不过最好不要打扰太久。”
孙正德大步流星的走向病房。涓生已经醒了,但是不想睁开眼睛。那位刺客的枪法不准,以致他成了孙正德的救命恩人。现在想来,若是孙正德被那位刺客杀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门被推开,他听到孙正德沉重的脚步声,故意发出略微粗重的鼻息声。孙正德脚步放轻,走到病床前坐下,抓住他露在外面的手。流了很多血,这手更加冰凉。孙正德一手握着这只手,一手掠过他尖瘦的脸颊对黎长校说:“给大夫人发个电报,我会在这里多逗留一个礼拜,过年之前到家。你再去准备些补品,命人炖好送到医院。”
“是。”
“将军要外耽搁了又耽搁,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六姨太坐在壁炉边慢悠悠的磕着瓜子。
“哎,将军才出去不过半个月,老六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了?”四姨太端着茶碗,泯了口茶水。六姨太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替大夫人捶腿的七姨太踏雪身上。踏雪才十八岁的年纪,比她小了五岁。剪了一头齐耳短发,穿得也很素,看着像是个女学生。其实,她是半年前被孙正德从妓院里赎出来的,做了七姨太这短短半年里享尽宠爱。她把手里的瓜子皮扔进壁炉,壁炉里毕毕剥剥的燃起一堆烟。飘了几缕出来,熏的其他姨太太们都咳嗽不止。六姨太拿手帕擦了把自己被熏痛的眼睛酸溜溜的说:“哎,将军在家我也见不来几面,这话当然说的多余了。我是在替小七说呢。”
七姨太笑盈盈的看了她一眼:“六姐几时那么好心了?别在房里刻木人咒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什么意思?”六姨太脸色突变。
“什么意思啊,你心里明白。”七姨太不屑一顾的继续替大夫人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