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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临却没那么容易就买账,他偏要周崇慕说清楚,到底有没有说过顾澜和自己相似的话,两个人又有哪里相似。
陆临没那么好糊弄,说了没有还不知要怎样作天作地地闹腾一番,周崇慕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确说过这话。不过他的意思只是无意间感慨一句顾澜看着年轻,竟与陆临看着年纪相似。
他并非有意欺瞒陆临,只是若是如实告知两人观点相似,难免会让陆临感伤,眼下先安抚好陆临的情绪,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等陆临想起来以后再慢慢解释给他。
在陆临等待和周崇慕一同回江州的日子里,宗如意的禁足解了。
周崇慕没关宗如意多久,就收到了秦君的书信,宗一恒在信里东拉西扯一大堆,最后问周崇慕,往日宗如意每半月会送一封信到秦国,怎么眼下过了这么久却没收到信,可是宗如意出了什么岔子。
周崇慕收到信后冷笑两声,出了什么岔子,宗一恒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不过是来施压要人而已。为了宗如意不值得搞得太难看,周崇慕当天便解了宗如意的禁足。
似乎是怕陆临吃味儿,周崇慕又紧接着宣布下个月要去江州巡访,京中事宜交由李序定夺。
陆临反倒为此更加不是滋味儿,周崇慕这样做,像什么呢?难道真是把自己当做他后宫中的一个了吗?制衡掣肘,平衡势力,敲打一下这头,按下浮起的那头。
宗如意神通广大,当日便遣了远瓷来给陆临带话,却只有一句,经由远瓷冷冰冰的语调说出来,当真气的陆临咬牙切齿。远瓷说:“公主托我传话,她的禁足解禁是真,你的江州是假,陛下不会带你回江州的。”
陆临三番五次被宗如意挑衅,哪怕再好的涵养也撑不住了,当即拔了流光出来架在远瓷脖子上。
与上次心烦意乱时不同,陆临此刻功力恢复大半,又被宗如意气急,竟是下了死手。远瓷为了保命,不得不飞速后退,朝后仰躺避开陆临这一剑。
陆临不依不饶,痴缠而上,远瓷迫不得已与陆临交手,远瓷功底原本就在陆临之上,尽管无意与他打斗,还是很快便占了上风。
远瓷攥住陆临的手腕,正好卡住陆临的脉门,直到这一瞬间陆临才恍然发觉自己中计了,恐怕宗如意至今都在想法子试探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失忆,而自己此刻,岂不是正把脉门送到宗如意眼前。
陆临立刻挣扎了起来:“你做什么!放开我!”
远瓷凝神皱眉,丝毫不为所动,陆临挣不开他,脉门又攥在他的手里,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远瓷把了把陆临的脉象,叹了口气,说:“公子体内旧伤并未完全康复,伤势淤血也未散尽,日月心经只能保一时平和,若是将来情绪波动太过激烈,必定会引发旧伤,公子珍重。”
远瓷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可是宗如意他们一群人鬼主意太多,陆临拿不准该不该相信,远瓷便又说:“公子可能不会相信我的话,也不再记得我是谁,但请公子相信,无论何时,我对公子总是没有恶意的。”
“可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恶意了。”陆临收回手,冷冷说道。
远瓷无奈一笑,并未做出什么解释,只是拱手告辞。
远瓷走后,陆临开始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周崇慕是皇帝,已经昭告天下将要去江州,江州也接了圣旨,开始为帝巡做准备,总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可宗如意派远瓷来跑一趟,真的仅仅是为了挑衅陆临,让他心里憋屈的吗?
陆临没想出结果,倒是先听说了顾澜升官的消息。其实并非升官,只是平级调动,仍然是吏部员外郎,却从管档案分到了管科举上。
科举历来是南楚最为重视的人才选拔活动,也是关系最为复杂的活动,周崇慕将顾澜安排在这里,对他的期许和看重可见一斑。
朝廷许久没有能用的年轻朝臣,顾澜的上任引起了多方关注,自然连陆临也听说了。这次倒不是听壁脚,而是顾澜经由董青知带进宫面圣叩谢时,陆临恰好也在养心殿。
陆临总觉得周崇慕给他的自由很奇怪,比如他从前想出宫,总被拦着,后来周崇慕让他去了趟御花园,这宫里倒是哪儿都能去了,甚至连养心殿也能肆无忌惮来去自如。
周崇慕宠着他,也防着他,归根结底,还是很宠的。
陆临很享受周崇慕给他的特权,日日都要去养心殿待着,按李序私底下念叨他的话就是“生怕没人知道他被陛下宠着捧着,轻狂劲儿看着就难受”。
董青知携着顾澜入宫,陆临正和周崇慕在内殿下棋,陆临养了这么久,棋艺也恢复了,与周崇慕厮杀起来也不落下风。
周崇慕看重顾澜,却更在意陆临,顾澜满怀激动来请安,被周崇慕两句话就敷衍过去,心有不甘,起身的时候瞥了一眼棋盘,刚准备自作聪明地开口,陆临就转过头冲他说:“顾大人,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与陛下的乐子,顾大人还是不要插嘴了。”
董青知到底比顾澜经验丰富,先一步反应过来,慌忙拉着顾澜退下,直到出了养心殿,才指着他教训道:“顾澜!你有没有脑子!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李丞相都让他三分,你有几个胆子要在他面前逞能?”
顾澜十分不服气:“大好男儿躲在后宫里侍君,算什么了不起的,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董青知斜睨他一眼,觉得他无药可救似的摇摇头,说:“顾澜,你可别怪我没劝过你,别为了你不成气候的眼界,惹恼了陛下。”
二十一
先前陆临一直对宗如意的说法将信将疑,他内心还是期待周崇慕真的能带他回江州老家,尽管天子金口玉言,可陆临心里却因为宗如意几句话搅得极不安定。
到七月末的时候,秋风渐起,天开始凉了下来,周崇慕忽然有一天来锦华殿,说收到消息,陆临家的老夫人过世了。
老夫人是陆临的祖母,陆临父亲过世后,陆临的母亲一病不起,一直缠绵病榻。陆临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是武将,不像常在朝中的文官家资丰厚、油水颇多,行军打仗总是过得紧巴巴的,他父亲突然离世后,陆临拜在东一大师门下,家中事宜便交由老夫人打理,全靠老夫人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府邸。
陆临虽不记得,却能体会到出于本能的悲恸,当即就要动身去江州。周崇慕劝他说,江州离京城快马加鞭也有七日行程,送信至此的时间里,老夫人怕是早已入土为安,即便风风火火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怀疑的种子被宗如意种下,陆临再也无法忍受,他自醒来后第一次冲周崇慕大发脾气,指责周崇慕根本就不想带他回江州,即便老夫人已经入土,可他身为老夫人唯一的孙儿,难道连给老夫人祭扫都不可以吗?
周崇慕对陆临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难以招架,为了安抚他,周崇慕不得不提前了巡视江州的日程,带着陆临匆匆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