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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并非良配。”周子澹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姿态,收敛起笑容,正色劝道:“虽说无论相貌身份,还是才学人品,摄政王俱是上上之选,但唯有一点,他对崔玮君痴心一片,你这辈子都别想争过一个死人。”
“崔玮君!”书宁仿佛屁股上长了刺一般猛地跳起身,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瞪着周子澹,高声喝道:“怎么是崔玮君?南州城主崔玮君?不是白家——白家那个漂亮妞么?上回你怎么不说?”
周子澹默默低头,身体往太师椅里缩了缩,小声道:“京里传的是白家小姐,但其实并不是。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到底……怎么好跟你一个年轻女孩子说这些。”他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是低,见书宁狠狠瞪着他,勉强咧嘴笑一笑,复又巴巴地凑过来,讨好地道:“而今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你想来也听说过摄政王当年颇受太祖皇帝器重,更欲把皇位传给他,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还是先帝继了位,摄政王去了鲁地。鲁地之南与南州接壤,摄政王有一回去南边私访,不知怎么认识了崔城主,二人情投意合,定下了终身。只是那会儿南州不稳,崔城主幼弟年纪尚轻,二人便约好了过几年再成亲。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先帝晓得了,先帝不悦,生怕鲁地与南州联姻后威胁到朝廷,遂一意孤行地给摄政王赐婚,挑了当时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白家小姐。”
“摄政王却不肯,险些跟先帝闹起来,非逼着先帝收回成命不可。先帝不肯,二人正闹着,白家小姐竟然被火给烧死了。那白家小姐的死仿佛并非意外,摄政王查了一阵,不知到底查出了些什么线索,急急忙忙地去了南州。有人怀疑说,那把火是崔玮君派人放的,所以他才回去寻崔玮君对质。”
听到此处,书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虽未见过崔玮君,但总听人说起过她的所作所为,由此可见此人行事的胸襟,绝非这般穷凶极恶之人。若摄政王因此去寻她对质,我倒是有些看不上他了。”
周子澹抬眼看了看,微笑道:“你对那崔玮君的印象倒是好。不过这事儿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只晓得摄政王回到南州见了崔玮君后,她便忽然被刺身亡。王爷因此内疚于心,据传当时还曾发誓终身不娶。这几年来,缠着他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却是没有半个入他之眼,王爷对崔玮君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书宁却再不言语,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一阵,忽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气鼓鼓地道:“我再也不喜欢周子翎了!”
周子澹眉头一挑,唇畔勾起浅笑,“我早说他绝非良配。我虽未曾见过崔玮君,但能让摄政王一心一意,想来无论相貌才情俱是上佳。如此佳人专美于前,便是小姑姑你貌美如花也不及她一根头发丝儿。”
书宁却恼道:“我气的可不是这个,”她顿了顿,声音忽地凝重起来,“我只是觉得,摄政王怎么能不信崔城主。既然相爱,为何会不信?”
周子澹闻言微微讶然,垂首认真地看着书宁的脸,目光深邃又复杂,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低下头,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在浓密的睫毛后,用一种凝重又低沉的声音问:“若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书宁很认真地想了想,一脸郑重地道:“若换了我,我肯定不信的。”
“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你也不信?”
“那一定是人陷害的!”书宁急道,仿佛事情果真发生在她身上,“若是连我也不信,还有谁能信他。”想想忽又觉得自己挺可笑,挥挥手道:“说这些做什么?唔,你说,那下手谋害崔城主的人到底是谁?”
不等周子澹回话,她又自言自语地道:“我猜想会不会是先帝呢?崔城主一死,周子翎的婚事就泡了汤,说不定还会一蹶不振,对江山社稷再无半点威胁。说不定连白家小姐也是他下的手呢,再弄点线索指向崔城主,趁着周子翎与心上人吵架对质的时候把崔城主害了,崔翔安一定对周子翎恨之入骨……哎呀我简直太聪明了。”
周子澹看着她,不说话。
书宁倒也不恼,凑过来撞了撞他到底肩膀,神神秘秘地小声问:“你倒是猜猜看,周子翎跟蒋明枚的婚事能不能成?”
周子澹终于高深莫测地笑起来,脸上摆出一副于己无关的姿态,摇头道:“谁知道呢?仁和太后倒是打的好主意,只是能不能如意,可就说不准了。”
书宁仿佛明白了什么,侧过脸来审视地看他。周子澹只笑不语。
几日后的围猎场上,书宁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又是旧事。是不是进展有点慢,今天对话实在太多了==明天上剧情哈
☆、第二十一回
二十一
自先帝驾崩后,京城一年一度的围猎便停了,大周朝很是少了许多热闹。所以,自从宫里头传出围猎的消息后,整个京城都兴奋起来,少年们蠢蠢欲动地想要借机大出风头,女儿家们则期望能邂逅个才学出众的美貌郎君好成就一番锦绣良缘。
对于书宁来说,这只是一场大热闹,不说旁的,单是能借机出京骑马打猎遛几个圈儿就已是极难得的。更何况,此次围猎足足有半个月。能在八月最炎热的时候躲出京城,还能去林子里打兔子,去湖边泛舟,光是想一想就让她激动不已。
只可惜周子澹不能同行,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怕遇到周子彤横生枝节,另一方面,他的身体到底尚未痊愈,虽说而今勉强能走,但骑马打猎这种剧烈活动却是想都不能想的。
周子澹也明白这一点,接连好几日都十分沮丧,情绪也十分低落。偏偏书宁还故意在他跟前晃荡,一会儿背着把小弓过来问他拉力如何,一会儿又兴致勃勃地过来问他到了猎场如何烤兔子,周子澹一生气,就躲在屋里头不出来了。
此次围猎规模庞大,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去了大半,宁府的队伍自然也庞大。宁老太太年纪虽大,却依旧精神矍铄,乃是此行中年岁最长的一位。府里除了书宁和她的两个兄长外,还有她的两个大侄子及宁绢,沈环环缠着杨氏闹了两天,终于也一道儿跟了出来。因晓得书宁不喜她,便一路缠着宁绢。
因队伍实在太过庞大,这一行人走得极慢,宁家是国舅府,随行的下人才略多些,书宁又是太后嫡亲的妹子,所以身边能有小桃小梨并一个粗使丫鬟伺候,旁的小姐们,即便是宁绢,也只有一个贴身丫鬟,更不用说沈环环了。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加上这会儿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蚊虫又多,男人们还能勉强忍着,那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们便遭了大难,才一天的工夫,不是长了满身的痱子,就是被蚊子叮了满身的包,一时间哭哭啼啼,怨声载道。
这会儿就能看出世家大族与寻常官宦的区别来了,似宁家这般的望族,随同围猎已不是一两回,阖府上下都有了经验,该带的药膏蚊香一个不少,用不上的东西一个也没带。沈环环沾了宁绢的光,没被蚊虫咬到,到了休息的时候,又厚着脸皮非要跟宁绢住一起,这才免了第二日的狼狈。